【周翔】十
之前给《制服孙翔》的G文，医生paro
看到好多妹子都收到了本子，于是就把这篇放出来啦w希望妹子们能喜欢吧
一、初遇
10年前，季夏，S市。
夏天是一个炎热而喧嚣的时节，若是正值天晴，气温更加难熬。由于雾霾的影响，S市的天空就像是一个粗劣的新手随意的使用着颜料，调出偏灰的色彩。然而这片天空中，却少有云朵为人们遮挡阳光，太阳发出的光和热经过八分钟的长途跋涉来到地球，仿佛要将一切都融化在这夏日之中。周围偶尔会吹来轻缓的几丝风，却并不能给人带来丝毫的凉爽，反而像是夹杂着无尽的热量，让人的心情更加的烦闷。
周泽楷和孙翔相遇的那天，和这个夏日里的每一天一样，阳光刺眼，空气中是带着湿汽的热，闷闷的，让人找不到说话的欲望。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日子，因为与对方的相遇，而在记忆里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那是周泽楷学生时代的一个暑假，当时他还是个在G大学习医学基础课程的学生。放假前，医学院开展了暑假社会实践活动，要求每个学生去医院实践20天以上，并上交见习报告。周爸爸看着学校的通知微微一笑，完全不考虑周泽楷刚脱离期末几门大考的摧残，从学校回来的第二天，就将他安排到了自家开的私人诊所。周家的诊所针对的对象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老年人，多数的时候要做的就是按时为那些年纪以高的老人们检查身体，偶尔需要做一些心理引导。
和孙翔相遇的那天，周泽楷原本是不想出门的。周爸爸前天临时加了一位老人的心脏支架手术，周泽楷原本打算进手术室围观学习。然而却在提出这个意愿之后，被周爸爸赶去跟着诊所里的张姓医生一起为一位姓孙的老先生做身体检查。
周泽楷有些无奈地又申请了两次，进手术室学习的要求还是被驳回，于是周泽楷也只好跟着张医生出了门。路上周泽楷询问了下孙老先生的病史，这位老人的身体还算是比较健康，唯一的毛病是在前年查出了高血压，好在经过合理的治疗，已经得到了控制。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两人也到达了目的地。保姆开门之后，两人从玄关走进。性能良好的空调将住宅区与街道切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被晒得快要融化，一个却依然凉爽宜人。一楼的书房里面，精神矍铄的孙老先生正和一个少年下着象棋。少年看起来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手脚挺长，人显得瘦削，低着头认真钻研着棋局，看不清面容如何，但却能从气场上感受到对方的苦恼。孙老先生倒是十分的惬意，见到张医生带着周泽楷来了，对两人打了个招呼，请两人先坐下。
象棋周泽楷也喜欢下，和孙老先生打完招呼之后，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转移到棋盘上了。难怪那个少年全神贯注，他面前的红色棋子，呈现出被压制的状态，想必这局棋下的不太轻松。
终于，他有些艰难的挪动了一个子，然而局势并未翻转。他脸上还来不及浮现轻松的神色，孙老先生移动了一颗棋子，直逼少年的“帅”，说道：“将军，认输吗？”
“不，”对方的回答干脆利落，但语气中却有一丝烦躁，显然被这局棋弄得有些痛苦，“医生不是来了吗，你先量血压，我再看看。”
“好，”孙老先生爽朗地笑了笑，然后就离开了棋局。仔细地询问了孙老先生近期的身体状况，心音听诊之后，周泽楷正打算给对方量血压，眼角余光就看见那个少年挪动了一颗棋子，下完之后，显然对这步棋颇为得意。抬起头对着自家爷爷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笑容，带着骄傲和无所畏惧。
周泽楷淡淡了看了对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到血压计上，112/80，处于正常的范围内。接下来的几项检查就由张医生来做，周泽楷在一旁围观学习。孙老先生十分健谈，见周泽楷面生，就问了两句。周泽楷不善言辞，张医生就替他解释了一番，当听到“G大医学院”几个字的时候，看着棋盘的少年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对方，察觉到孙翔的视线，周泽楷转头和他四目相对，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G大医学院，真巧，孙翔，”孙老先生回头看了自家孙子一眼，说道，“这可是你师兄了。”
孙翔冲周泽楷勾了勾嘴角，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末了体检结束，张医生和周泽楷一起告辞了，孙老先生坐回棋局前，看了看棋盘，赞扬道：“刚才那步棋下得不错。”
“那就接着下，我可没那么容易输。”
离开书房的时候，周泽楷有些惋惜，他还挺想知道这局棋的输赢的。
二、相识
第一次的相遇，看上去不过是两人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这个世界有70多亿的人口，谁也算不清，在不经意之间，你和多少人擦肩而过。除却逻辑记忆，情绪记忆的痕迹是消退得最快的。时间相隔的太远，最初的记忆很快就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当那个笑容都快被周泽楷遗忘的时候，他和孙翔再一次地相见了。
再见到孙翔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冬天，时间很好记，11月24号，他的生日。校园里的落羽杉和梧桐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交错延伸，十分难看。一团雾气自口中飘出，下一个吸气的动作却让人害怕，仿佛寒气会因这个小动作深入肺腑，纠结成团，冷漠你一个冬天。专业第三次分流、淘汰刚结束，不符合标准的学生都被淘汰到了临床医学五年制，去进行通科实习。然而留下的学生也不轻松，周泽楷的时间一半贡献给了实验室，一半贡献给了图书馆。那天周泽楷刚从实验室出来，白大褂还没有脱，就被方锐拖去了一楼的办公室，一起拜托一名教授帮忙。美其名曰，有你这张脸，当个背景也能提高成功率。找完教授之后，两人为了方便，就打算穿过人体解剖学标本陈列馆从实验楼的另一个出口出去。
每个医学院的解剖楼都不免被人戴上神秘面纱。G大的人体解剖学标本陈列馆原本是不对外开放的，几年前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几个刚进校的熊孩子，听了传说之后，混在医学生堆里进了在人体解剖学标本陈列馆，然后留到半夜，打算去尸池探险。后来被发现，学校一怒之下干脆将成列馆的管理改成白天对所有学生开放，刷卡进出。开放之后，对他有兴趣的人反而减少，接近饭点，人体解剖学标本陈列馆更是千山鸟飞绝。方锐一边走还一边感慨，现在的师弟一届不如一届了，想当初他可是把这些基础知识背的比族谱还勤。
周泽楷很想说，你根本没背过族谱，不过这句话，对于未点吐槽技能的他实在是太长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路过心血管系统的时候，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虽然穿着实验室常见的冬装白大褂，然而一米八多的个子格外突兀。离周泽楷近一点的那个人低头弓着背，看着肝门静脉系及其属支的大体标本，手上抱着一本人体解剖彩色图谱。手指划开空气，准确地指出了每一条静脉，做着口型，无声地念出了那些烂熟于心的名词。
周泽楷的脚步停了停，按照对方的动作，猜测他说的应该是，“附脐静脉、胃左静脉、脾静脉、肠系膜下静脉、左结肠静脉……”
背完之后，打开图谱确认了一遍，看到没有错误，对方总算满足。脸上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个笑容，带着一点满足和一点微微的得意。
有什么远久的记忆，被突兀地唤醒。周泽楷还没有明白那种熟悉感是什么，身体已经 提前一步做出反应，他有些困惑地喊了对方一声，“孙翔？”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孙翔回过头来，看到周泽楷，明显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倒是站在孙翔身边的唐昊回过头看见方锐，打了一个招呼，“方锐。”
“方锐前辈。”方锐纠正道。
唐昊没理会他，而是转头对着孙翔解释道：“这是方锐，林敬言组里的。”林敬言指的是林教授，唐昊对他的选修课“成瘾-21世纪的流行病”感兴趣，这学期拖着孙翔一起选了。
孙翔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周泽楷的身上，仿佛在思考着对方为什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
周泽楷被看得有些尴尬，心中有些无法满足的期待，或者说，是奇怪的失望。但是又组织不出语言叙述之前的相遇，只能沉默，再沉默。
当时的孙翔还不知道，以后的生命，会和这个陌生人如同藤蔓一般纠缠在一起。
当时的周泽楷还不知道，命运给他送了一份多棒的生日礼物。
三、暧昧
等到周泽楷顺利的向孙翔解释清楚这些前因后果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很好的朋友。这个年纪的友情，简单而真实，一款游戏、一场球赛、一杯可乐、一本书的媒介都可以让原本不熟悉的两人成为朋友。“宿命”之类的解释似乎太玄幻了，然而感情，本来就可以任性到毫无道理。
孙翔生日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了不错的朋友。周泽楷选了一本书送给他，某个专业的著作，被方锐吐槽学术意味太浓，一点都不像生日礼物。孙翔倒是看的挺开心，有些地方由于知识局限看不懂，周泽楷一一给他解答了，虽然语言简洁，却说得很清楚。作为围观人员的唐昊刘小别，有些时候看着两人如此顺畅的交流，都不免啧啧称奇。
第十二个学期周泽楷下临床通科轮转，周爸爸帮他在医院附近买了房子。地段贴心到了不行。他回学校的频率越发减少，实习并不轻松，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某日下午boss开恩，让他去动物中心顶半天班，就回去休息。和实验动物亲密接触了一会儿，周泽楷决定顺便约孙翔一起吃个晚饭。
那天孙翔他们和软件学院有一场篮球赛，很多的学生围成一圈，球场上十多个人挥洒着年轻的汗水，他们的年纪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带着蓬勃的朝气，有着特别阳光的感觉，在有情人的眼中闪闪发光。这样的感觉，你或许不喜欢，但是绝对不会讨厌。接近饭点，球赛打完。唐昊和孙翔下了场，接过邹远递的毛巾擦了擦汗，孙翔拿着刘小别买来的饮料，干脆利落的拉开易拉罐，大口大口的喝着，脖颈的弧度被拉长，喉结上下翻动，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性感。刚才开的有些猛了，少许的可乐洒在了手上，孙翔下意识的用嘴含了一下食指处那块突出的掌指关节，然后抬头用视线寻找着和他有约的周泽楷。
周泽楷下意识的将手掩在嘴前，干咳了一声，试图掩盖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周泽楷想。
“喂，周泽楷。”孙翔这厢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有些近视，隔着距离找人不太容易，好在周泽楷的海拔足够鲜明，环视了一圈，终于确认了目标。
周泽楷上前几步和孙翔的室友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人给带走了。殊不知留在原地的唐昊邹远刘小别皆是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表情。
儿大不中留啊，孙翔。
孙翔到没把这次晚餐和约会之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这人就是这样，学业上，聪明的让人钦羡，感情上，却迟钝的让人咂舌。有时候，真是恨不得给他做个开颅手术，看看他的大脑皮层是什么清奇的构造。
点好了菜之后，周泽楷和孙翔喝着饮料聊天。他们两人学制年级都不同，有些课程的设置也不一样。不过学的都是相似的东西，偶尔还会遇上一样的教授，日常生活交流起来倒也没什么障碍。教孙翔生理学的韩教授，是个特别有威严的人，每次做实验的时候，孙翔都害怕蟾蜍看到他的脸会吓得心跳速率参差不齐。教孙翔病理学的喻教授，听说一直和公安局合作，帮着警方做法医病理鉴定。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是教他们医学微生物学之中的细菌学的叶教授……
孙翔有些狐疑的问道：“叶修和我们说下周实验做细菌代谢产物检查和细菌的分布，需要测量纸币、衣服、指甲、头发、皮肤、口腔的细菌。实验前最好三天别洗头，指甲也别剪，中午别刷牙，真的假的？”
周泽楷在心底轻不可闻的笑了一下，脸上却仍是一派严肃的表情。“假的，”他胡乱的扯了一个数字，“两天。”
孙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明显是信了。
两周后，接种结果出来，孙翔小组的实验结果明显，细菌长势喜人，在实验室中传为佳话。
当然这是后话了。
四、约会
有一件对他们的感情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许你们会对它有兴趣。
表白。
周泽楷向孙翔表白的那一天又是一个非常好记的日子，圣诞节。那段时间周泽楷的通科轮转已经结束，正在二级学科进行专科性质的定向实习，每天都特别忙。男生也不讲究这些，两人的生日在QQ上互相说一句“生日快乐”就过去了。好不容易圣诞节那天，周泽楷有空，孙翔也没课，两人早早的约好了要一起过。
圣诞节当天，虽然不是本土的传统节日，然而节日的气氛却十分的浓烈。不少人的桌上，还放着一个昨天平安夜剩下的苹果。这几个卖相一般的苹果，在平安夜那天用看似精美实则粗劣的塑料包装好，美名其曰：平安果。如果凑近，能看见包装用的塑料纸上，爱心印花歪七扭八的线条。圣诞老人的形象也已出现在了路边，缺钱的学生穿着廉价的套装带着假胡子，帮着商家促销，或是为路过的小孩分发着气球。大家见面的时候互相说着，“Merry Christmas。”不少女孩还带上了圣诞老人红帽子，显得俏皮可人。商家们似乎要将虐狗进行到底，将每一个节日都当成了情人节来过，给予单身狗成吨的伤害。不过两人的目的也不在于此，周泽楷和孙翔一起吃了中饭之后，就径直去了G大的学校礼堂。
那天在G大有一个专家讲座，来的人挺多，周泽楷和孙翔的座位靠前，离演讲的专家很近。孙翔听得非常的认真，偶尔听到几个重要的点，就拿着讲座现场派发的本子和笔记录了起来。周泽楷瞥了一眼对方的本子，孙翔的字有些草，和他整个人一样透露出不服输的张扬和骄傲，他在本子上写着“重建，自体移植，人工关节。”
语焉不详的几个词，除了他估计没人能看得懂。周泽楷想到了一个不久前上映的电影，微博首页刷的很疯。孙翔显然也心动了，约他某天下午一起去电影院看。午休的时候撞上孙翔社团活动上急救课，他也跟着去了。一个小时的课，孙翔听得很认真，周泽楷也跟着复习了一遍基础的急救知识，快要结束的时候，请来的教授做结束语，孙翔咬着笔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笔记，若有所思。他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下去，就发现对方的书本上零星着几个词语，其中非常显眼的几个大字是：“异物插入，不拔异物，以免出血。”
想歪了的周泽楷在心底默默的对自己的老师道了声歉。
五、执手
三个小时的演讲结束，两人获益匪浅。离开礼堂之后，外面的风有些凉了，周泽楷捏了捏孙翔的耳朵，然后问他，“想去哪里？”
孙翔挠了挠头，他和周泽楷平时都忙，难得有空见面了，也就是一起聚个餐，然后周泽楷送他会寝室。想不出节目，在马路上乱晃又太冷了，孙翔突然冒出了个想法，说道：“你不是在人医附近买了房子吗，要不去你家吧，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周泽楷愣了愣，然后就笑着应了一声好，然后提议道，“晚上，在家吃？”
“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
周泽楷既然说会，孙翔也就放心了，两人结伴去了超市，买了净菜之后，一起回了周泽楷的家。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寂。像是楼盘的样板房。周泽楷让孙翔去他房间里面玩电脑，然后自己去了厨房。还好账号卡在身上，孙翔抱着电脑打荣耀，碰上了圣诞节无人可约的唐昊还一起下了趟副本。一局打完，唐昊问孙翔，“你在网吧？”
孙翔不明白唐昊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推断，否认道：“我在周泽楷家。”
唐三打的身形愣在那里，在孙翔怀疑他是不是掉线的时候，唐昊才刺了他一句，“都已经和人回家了，二翔，你出息了。”
好像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被窥探了，好在隔着网络，看不出端倪，孙翔若无其事的回复唐昊，“不就是去趟周泽楷家吗？你羡慕下次翔哥带你来。”
“孙翔，你能不能走点心。”如果两人是面对面，唐昊现在没准都要对他吼了。
这句话弄得孙翔莫名其妙，唐昊你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走心了！然而他还来不及追问，唐昊就下线了，副本门口，只剩下战斗法师一个人孤零零的的站着。这时候周泽楷走进了房间，拍了一下孙翔的肩膀，“吃饭吧。”
孙翔走进客厅桌子上是五个家常菜，都是他喜欢的。周泽楷去厨房为他盛饭，孙翔拉开椅子坐下，尝了尝对方的手艺，有些意外的评价道，“好吃，没想到你真的会做饭啊。”
唯一会做的几道菜只有爱你吃的。这句话太长，而且也太拗口，周泽楷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于是只是腼腆的对着孙翔笑了笑。
一顿晚餐气氛良好，吃完饭后，周泽楷送他回学校。孙翔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出门前，周泽楷从衣柜里面取出一条驼色的围巾帮他围上，孙翔皱了皱鼻子，却没有拿下来。
两人一起下了楼，过马路的时候周泽楷的手突然扣住了孙翔的手腕，孙翔的动作僵了僵，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的亲昵。周泽楷回过头看着他，笑容有点腼腆有点暖，“可以吗？”
孙翔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翻转手腕，挣脱了周泽楷的牵制。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掌，掌心向贴，十指相拥。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假装四处看风景，不想让周泽楷看到他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过了马路，到了对面的人行道，谁都没有放手的意思。大冬天的，孙翔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热，他干咳的一声问道：“我们今天算是约会吗。”
“嗯，”周泽楷点了点头，“约会，高兴。”
“真是的，”孙翔嘟囔了两句，“平时话不多也就算了，表白还这么简略。”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强调，“我可不是让你表白啊，你别多想。”
周泽楷走在前面闷声笑了两下，没答话。
就这样牵着手走到孙翔寝室楼，两人分开，孙翔显然还没能适应，刚和周泽楷在一起这个事实，面对着对方有些尴尬和别扭，讷讷的说了句，“我到了，你回去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面容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但却能感觉出对方在笑，“孙翔。”
“嗯？”
“我喜欢你。”
一个直球打的孙翔措手不及，他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上去了。”说完以后逃一样的离开了。
刚才与孙翔相握的右手紧握成拳，仿佛可以感受到残存的温暖。
真好呢。
即使在黑夜里，即使隔着万千沟壑，现在的我，也有勇气来拥抱你。
六、分离
将十年的时间，精确到每一秒，这段叙述似乎太过冗长，让我们将时间轴拉到孙翔大四的下半年。G大医学院考虑一些学生考研和择业的需要，将五年制的本科生下临床的时间定为大四下学期和大五上学期，立誓让学生把基础知识结合当临床操作中去。离毕业还有一年，孙翔却在这时候面临了选择，家里执意让他出国，毕竟本科五年的学历在医院里，只能算基础。
周泽楷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反应很平静，只是问了句孙翔今后会不会回国发展。在收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周泽楷点了点头，对着自家男朋友露出了一个暖心的笑容，“想去，我会等你的。”
可问题并没有因为周泽楷的一句话而解决，孙翔有他的纠结，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答复家里。
去医院实习的日子却已经到了，给病人换药，去换药室处理污物、大查房时紧绷着神经准备回答着问题、在手术中充当着拉钩的工作……同样的经历，让孙翔总算理解了周泽楷某段时间的疲惫，一天结束以后除了累，想不到别的。有些早上和周泽楷碰面，两人都是一张偏白的夜班脸，看起来格外的精彩。
不可避免的，在医院，必须要面对死亡。昨天还在对你微笑的病人，第二天可能就被宣布抢救无效。因为骨髓成功配型而住进医院的患者，第二天可能就会收到捐献者毁约的消息。护士站两个小姑娘在聊天，说方总昨天遇到了一个奇葩的病人家属，主刀医生不收红包就不让他们动手术。说起来，邹远轮转的科室昨天还闹了一桩大事。一个子宫平滑肌瘤的女老师，由于数量良性肿瘤数目较多，需要手术，手术做的很成功，病人却死了。现在医院和病人家属都等着尸体解剖的结果，如果喻教授参加了法医病理诊断，没准又是一个教育学生的案例。
或许有一天会习惯吧。就像从一开始闻到尸体上那些福尔马林的气味就想吐，到后来能一边吃着晚饭一边面不改色的看着畸胎瘤的标本照片。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淡定的面对着所有的生死。这样的成长，虽然残酷，确实必须。
下班之后，他脱了白大褂回周泽楷家休息。走出外科楼的时候，有人抬着担架从他的身边经过，家属就在旁边，脸上的表情糅合着惊慌与期望。孙翔回过头看了这栋他已经熟悉的大楼，墙面上分外鲜明的是白十字和四颗红心组成的医院标志。
孙翔想起了在学校学习医学伦理学的时候，第一节课上绪论，老师的PPT放在第一页，他自己却拿了一只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光秃秃的十字，然后他玩起了教小学生的把戏，问在场的同学们这是什么。前排几个大胆的女生笑着回答了问题，有人说是十字架，有人说是铁十字，还有人说是雪佛兰。
老师默默的拿起了一只红色的粉笔，在十字的周围画上了四颗红心。
四颗红心簇拥着白色十字，这个标志在场没有人会觉得陌生。这是医院的logo，白色十字代表了医护人员以病人为中心，四颗红心代表了对病人的：爱心、耐心、细心和责任心。
或许有一天，他忘记了那本书的条条框框，也不会忘记这个开场。
他想起当初和刘小别唐昊邹远一起念医学生的誓言。那天太阳很大，他们的额角都有了汗水，却依然大声的念着誓言里面的每一个词。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在那一刻孙翔终于下定决定。
为了病人，他要成为一个更好的医生。
为了周泽楷，他要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七、思念
原本在同一家医院上班，孙翔和周泽楷就忙的没有多少独处的时间，异国之后，这份感情就显得更加的艰难。这时候时差在两人面前反而不算什么——医院的夜班让周泽楷经常面临日夜颠倒的生活。两人有空就会给对方写邮件，周泽楷把孙翔发给他的邮件保存在一个文档里面，按照日期排序，看起来格外的亲切。
异国他乡，孤单总是有的。这种时候难免想念亲人、朋友、爱人。
他记得他的爷爷，他的父母从他童年时代起就不经常回家，每日都在外面，忙着为他的优质生活打拼。他的大学以前的时光，基本上都是在爷爷家度过的。他喜欢陪爷爷一起下象棋，也愿意偶尔露出几个破绽，装出着急的神情让老人高兴。
他记得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刘小别迷上了一款国外的真人秀娱乐节目，追完了更新之后，又去补了前面几季，每天对着电脑笑得格外开怀。唐昊本来很不屑这种行为，结果被刘小别强按着看了一集之后，每天在寝室迎接他们的，就是更加狂放不羁的笑声。图书馆那段时间不开空调，温度太冷不适合自习。邹远非常明智的抱着课本去于锋寝室避难，无处可去的孙翔忍了两天之后，终于忍不住用枕头抽了唐昊和刘小别一顿。虽然有身高压制，但是唐昊和刘小别到底是两个人，孙翔也没讨到便宜。好在互相攻击的武器是枕头，打在身上不疼，但是下床之后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到让孙翔疼了好几天。男孩子吗，磕着碰着一点也不算什么大事，没想到，孙翔忍了几天扭伤依然不见好。
被孙翔抽了一顿的刘小别摘下耳机，凉凉的问唐昊，“你记不记得老师上次说过的那个得骨肉瘤的小男孩。”
唐昊会意接过话茬，“你说的是有扭伤史，结果一直被庸医当成扭伤治，最后转移到肺部的那一个吗？”
听得孙翔恨不得再一次拿起枕头抽他们两个一顿。
他也记得和周泽楷的第三次见面，那天没课，邹远刘小别去社团活动，唐昊被人约去打球，寝室就剩下他一个人。洗完澡之后刚穿上衣服，就有人敲门，孙翔一边拿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去给人开门。
毫无疑问，门口站着的人是周泽楷，对方拿着一本书站在门口，表情淡然的为自己的出现做解释，“还书，帮方锐。”
孙翔对上一次的碰面还有些印象，记得对方是方锐的同学。再看看周泽楷手上拿着的那本《成瘾医学精要》，他认识，是唐昊的。不过他手还湿着，不好接过，只能侧身让了让，示意周泽楷进门，然后用手指了指离门口最近的桌子说道，“那张是唐昊的。”这个转头的动作幅度不大，但周泽楷却发现：孙翔的后颈被滴水的发梢打湿，衣领上也湿了一块。
然后周泽将书放回了唐昊的桌子上，对他笑了笑，说道，“孙翔，谢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见倾心，再见生情，三见知缘定。
八、再见
孙翔曾经特地回国看过周泽楷一次，那天正好是11月24日，对方的生日。孙翔原本打算给周泽楷一个Surprise，然而却错误的估计了周泽楷当时的工作量。那年周泽楷最常被人叫起的称号是“周总”，每周最少有六天都要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准说梦话，跑出来的词都是医学术语。两人刚一见面，周泽楷就被护士叫走了。他在医院等了等，等到周泽楷回来就和对方道了别。离开之前，他拿着周泽楷当初给他的钥匙回了一趟周泽楷的家，将从国外带回来的几本资料放在周泽楷的书桌上，然后回家看了看自家爷爷。
后来周泽楷也出国看了看孙翔，时隔一年多，他的住院总生涯已经结束，时间比起原先宽裕多了。恰逢孙翔的室友刚好带着女朋友去了一个有名的城镇旅行，家里就孙翔和周泽楷两个人，却不显得孤单。孙翔生日的那天，周泽楷给两人做了中餐，还是当年的那几道菜，虽然不精致，却有着温馨的暖意。仿佛丢弃了中间的冷涩，让那些幸福清如昨。
晚上周泽楷抱着孙翔，最直接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孙翔疼的张口咬住他的肩膀，事后两人身上都是乱七八糟的印子。周泽楷拖着他去了浴室之后，非常抱歉的向他解释，眼神无辜，“想你了。”
可依然还是要分开，周泽楷请不出那么久的假期，在国外呆了两天就回去了。分别的时候，孙翔开车送他到机场，两人在车上分享了一个亲吻，末了周泽楷用拇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孙翔的下唇，有些亲昵的说道。“再见。”
孙翔点点头，说道：“再见。”
就算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上万的公里，就算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多年的时光，我们，依旧会再次相见。
九、期待
周泽楷今天上午只有一台颈动脉堵塞的支架手术，不过病人年纪挺大，而且有糖尿病，手术前血糖含量更是升到了24.8mmol/L。病人家属就在手术室门口，麻醉师江波涛将生命体征报完，与周泽楷对视了一眼，就走出去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说得话大意是：“血糖含量很高，上去了可能就下不来”云云。病人家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了一跳，老伴和儿子都慌了。作为主刀医生，周泽楷少不得走出去安慰两句，对着慌乱的家属说道：“小手术，没事，会尽力。”虽然简短，然而病人家属却仿佛找回了主心骨，连声拜托着他。好在手术做的非常顺利，右侧颈动脉打了一个半支架之后，颅内供血明显改善。
手术结束没多久，也就到了饭点。周泽楷径直去了医院的食堂，端着午饭刚在位置上坐下，和他同期的方锐就出现在了他对面。两人学生时代就是同学，由于缘分还在不同的寝室一起住了8年，虽然现在在不同的科室，仍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方锐端着盘子坐下，冲他打了个招呼，“小周。”
周泽楷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对于周泽楷的沉默寡言，方锐早已习惯。两人面对面吃着饭，方锐偶尔说两句医院里的事情，倒也不算尴尬。午餐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方锐突然开口，语气有些抱怨，“有时候真是不想认识你。”
“？”这句话显然背后有一段故事，周泽楷并不八卦，然而事关自己，还是有些好奇的发出了疑问的讯号。
“昨天不是和你闲聊了两句吗，”方锐表情略有些悲愤，“被在我们科室轮转的小姑娘看到了，她们看我人好说话，向我打听你一个早上了。”
“呃，”他到不觉得方锐看起来有多为难，反而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
“然后我就和她们说，周医生已经有对象了，两人感情不错，那些小姑娘心都碎了。”方锐摇了摇头，没有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是问起了周泽楷男朋友的下落。“说起来，孙翔什么时候回来？”
提起自家许久未见的男朋友，周泽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道，“20号。”
“后天啊，那也快了，”方锐说完笑了笑，毕竟和周泽楷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见证了小情侣异国长跑这么多年，听到孙翔回来，方锐还是很开心的。“我先恭喜你了。”
这厢，两人都吃完了，收收盘子就打算离开。两人不在同一个科室，一起到了外科楼，就分道扬镳。周泽楷进了电梯，直接选了十五楼，回了神经外科的办公室。 坐在位置上，放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脸上虽然没有特别的激动，然而眼角眉梢却可以看出隐匿的喜悦。
他在等的人，马上就会回来了。
十、新的开始
对于十一月来说，今年的温暖实在有些过分了。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天空是的灰白色的，像是学生时代不断重复的油印试卷，单调到了极致。没有了闲云的遮挡，太阳发出的光和热经过8分钟的长途跋涉来到地球，落至脸颊，温暖着冬日里的每一个人。空气中有84消毒水的气味，虽然并不浓烈，却刺激着所有人的嗅细胞。倘若你站在窗口透气，可以看到楼下的花园有不少的人佝偻着身体，在慢吞吞的散步，试图汲取着阳光带来的生命力。他们无论年长年少，高矮胖瘦，是否有家人的陪伴，无一例外，都穿着松松垮垮的蓝白竖条病号服。而充当背景的住院部的大楼，墙上最醒目的是白色十字和四颗红心组成的医院Logo。白色十字代表了医护人员以病人为中心，四颗红心代表了对病人的：爱心、耐心、细心和责任心，这里寄托了我们的信、望、爱。
这里是医院，孕育着新生和死亡。
他们的故事，会在这里继续。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