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喻/肖翔】所谓江南
写了一年终于写完了_(:з」∠)_发一下全文，2W3+，HE
01
东风吹过黄浦江，吹皱了灰黄色的降水，由于多年的污染,“吴淞三夹水”的奇观现在已经不常见，唯有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江水显出几分清澈。随着城市化的高速建设，S市变成了千篇一律的现代化大都市的模样，高楼林立，交通拥挤，夜晚不夜。这个城市每一天的生活似乎都是如此，就算拿着放大镜去观察整个城市，也难以找到今天和昨天到底有什么不同。一年四季的区别也好像只有流行风潮的改变，唯有蒙了灰尘的行道树悄无声息长出的嫩绿枝桠，在向S市的全体市民，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现在是三月天，S市的虹桥国际机场。
五年未归，S市的改变自然是翻天覆地，不过说到底也是幼时生长的城市，并且在这里度过了大三之前的时光，就是改变再多，也能从空气中读出一丝的熟稔。站在周泽楷身旁的孙翔，似乎也没有什么紧张感，毕竟在后者的眼中，所有的城市都通过建设，变成了一个样子，谈不上熟悉，谈不上陌生，还不如导航更能给他归属感。
“周泽楷，”下飞机之后，孙翔在机场大厅叫住了自己的旅伴，“江波涛的婚礼是几点，我好困啊。”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八点，两人刚从属于零时区的英国，飞越大半个亚欧大陆来到了东八区的中国。原本应该入睡的时间变成了一天的苏醒，孙翔显然没能接受八个小时的漫长时差，一下飞机就恨不得扑到床上继续睡觉。周泽楷看了看表，安慰他道，“马上，去酒店。”
孙翔打了个哈欠，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于是便紧赶慢赶的去了酒店，孙翔果然进了房间倒头就睡，周泽楷无奈的帮着他把行李安置好，才去了自己订的房间。拉开酒店亚麻色的窗帘，看着楼下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廉价或昂贵的车子从这头开往那头，转到岔路之后就看不出方向，周泽楷对着它们一阵恍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
真的，回了中国，真的，回了S市。
对于周泽楷来说，其实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国外无牵无挂，国内无亲无故。本来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回来的可能了，偏偏两个月前接到了江波涛的电子邮件。江波涛人逢喜事，热情也随着这封邮件漂洋过海的感染了周泽楷，邮件上说，他将于这个月末和同届的于锋，许斌三人一起举行婚礼。
这一句话把周泽楷可吓的不轻，看到后面才明白，原来江波涛指的是三对新人共同结婚。
江波涛是他大学时候的室友，也是学生会的后辈，小他一届，但是两人关系很好，江波涛可以说是周泽楷遇到的为数不多能理解他心思的人，如今好朋友要结婚了，他没有理由不来。至于一同到来的孙翔，他比江波涛还小一届，跟周泽楷的其他几个师弟到是处的很好，但由于他刚到R大一年，周泽楷就出国留学，所以两人谈不上多熟悉。可没想到，孙翔后来跟着家里移民到了英国，机缘巧合，同一专业的两人进了同一所学校，后来又进了同一家公司，孙翔被分到了周泽楷的组里。两个月前听说周泽楷收到了江波涛的请帖，孙翔还无动于衷，没想到可是昨天，他却打电话问周泽楷，“江波涛什么时候结婚啊。”
周泽楷回忆了一下电子邮件的内容，将日期报了过去。
然后孙翔就不管不顾的一定要跟来，周泽楷想拒绝，但是奈何孙翔的态度比他还要坚决，“江波涛是我学长，在R大的时候很照顾我，他结婚我怎么就不能去了。而且，”孙翔笑了笑，“喻文州也会去吧。”
周泽楷选择性的无视了他提起喻文州的特殊语气，在询问了江波涛的意见之后，才把人一起带了过来。
确认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周泽楷重新拉上了窗帘，脱下外衣和鞋子，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喻文州也会去吧。”
“小周，你一定要来哦，我听于峰说，喻文州前辈也会来。”
“喻文州……”
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却不能逃开那个名字。孙翔的话，江波涛的话，无端的在周泽楷的脑海中循环了起来。他有些气恼的用被子蒙住了头，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为了喻文州回国，难道所有人都觉得喻文州是足以改变他一切行动的筹码吗？
周泽楷在被子里面自嘲的笑了笑。
呵。
谁说不是呢？
02
周泽楷认识喻文州的时候是在大一进校的一个月以后。
R大开学挺迟的，等到为期半月的大一军训结束，国庆节的小长假也就到了。杂七杂八的事情折腾了一大堆，天气渐渐的开始转凉，只穿一件短袖开始觉得冷，秋老虎的尾巴也就过去了。那天阳光不错，空气指数也难道是优，周泽楷正躺在床上刷微博，对床的方锐突然喊了一声，“我们来了R大一个月了，还没好好逛过学校吧。”
睡在另外一边的吴羽策立刻表面了自己的态度，“你去逛校园的时候记得帮我带晚饭，我要XX食堂的青椒牛柳荷叶饭。”
方锐看着吴羽策一脸的理所当然，忍不出吼道，“吴女士你的脸呢？”他们同宿舍的三个人在第一天进校就快速的找到了共同爱好——都玩一款叫荣耀的电子游戏，由于吴羽策操作的鬼刻是女号,所以被方锐戏称为吴女士。“再不出去见见阳光你真的要变成鬼剑士了！”
吴羽策在床上“哼”了一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饭卡丢给方锐，证明自己的坚决态度。
宿舍只有三个人，吴羽策不同意出门，方锐只能将目光放在周泽楷身上，“小周，你出门吗。”
周泽楷其实不想出去，军训半个月，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晒黑了，唯有周泽楷天赋异禀，还是一棵水嫩的小白杨，都说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周泽楷本来就挺帅的。这个月来没少因为外貌条件良好经常会女生围观，偶尔几个大胆的更是直接上前索要电话号码。周泽楷不善言辞不怎么懂得拒绝的技巧，只能一直低着头不看那姑娘，然后可怜巴巴的说一句，“不行。”
结果姑娘反而觉得他挺萌的，要电话号码的攻势更加凶猛。
心有余悸的周泽楷被迫成为了一个宅男，除了上课极少出门，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方锐明白他的性格，但是这不是是在没人了吗，“小周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逛逛吧，如果遇到妹子我会帮你挡，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周泽楷其实并没有从方锐的眼睛中读出真诚，但是他还是答应了，换掉睡衣翻身下床，简单的洗漱之后跟方锐出了门。吴羽策依旧在床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直到关门的时候才听到他在床上喊，“方锐，记得加辣椒。”
“靠，要求真多，你怎么不起来自己去啊！”方锐回敬道，“钥匙不带了，待会儿起来开门。”
一旁周泽楷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其实你们两个一样懒好吗。
R大确实挺美的，但是我现在更希望能呆在宿舍里面打荣耀。
这就是周泽楷和方锐两人晃了四十多分钟的唯一感想。末了周泽楷提议回去，方锐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别啊，就这么乱晃四十分钟不带点战利品回去，不是摆明了让吴女士笑话吗？”
周泽楷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方锐说的在理，确实应该买点什么回去，于是提议道，“荷叶饭？”
“……%&￥#@￥*”我说的战利品不是指这个好吗？
碰巧东教学楼和XX食堂之间的小路上摆了跳蚤市场，很多学姐学长会把东西放到这里来买，吴羽策前两天还提到，他的直系学长李轩从这里扛了台冰箱回寝室。方锐果断的拉着周泽楷去了跳蚤市场，周泽楷不想再跟着他乱晃，于是呆在一个买书的摊子前挑了一起。
买书的是两个男孩子，应该是自己的师兄，其中一个拉着路人大力推销，但是却起到了反效果，只得到了对方的一脸嫌弃。另外一个坐在小椅子上对着前来买书的人好脾气的笑着，也不劝阻同伴的行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书卖不卖的出去。
“老叶我和你说，这些书真的很不错，绝对的九成新，你看这本《追忆似水年华》，法国最伟大的意识流作品，你绝对应该买回去看看，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化素养。”
“得了吧，”那个被拉住的路人不屑的看了推销的师兄一眼，“别以为哥不知道，这本书老魏的吧，他吃泡面老喜欢拿这本书垫着，不知道蹭了多少包调料，快放开哥，我都研一了，不需要提升文化素养了。”
“老叶你别走啊，不喜欢《追忆似水年华》再看看别的，我这里小说杂志名著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你，你看这本《读者》，心灵鸡汤，居家必备。”
路人的眼光更加嫌弃，“快给我松手，这本书老魏在厕所里面摆了半年，你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周泽楷听了两人的对话，吓得赶紧把手中的那本《郑愁予作品集》放了回去，一直笑眯眯听着的那个师兄突然开口，“你放心吧，这本书是我的，绝对没有沾过调料包，也没有去过厕所。”
被识破了心思的周泽楷有些窘迫，只好重新拿起那本诗选翻开，只见扉页上面抄了郑愁予的一首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诗的下面跟着“喻文州”三个字，确实和路人口中的“老魏”没有什么联系。喻文州的字看起来很流畅，一笔一划都让人很舒服，都说字如其人，周泽楷莫名的就对这个写的一手好字的人充满了好感。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写字的人，对方长得很好看，而且是属于耐看型的帅哥，相处再久也不会生厌。微笑起来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简单的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却显出了几分绅士的风范，看起来应该是很好相处的一类人。
其实周泽楷原本是想好好翻翻这本书的，但是奈何，目光总是被书后面的那个人吸引。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之间打下来，散落一地的斑驳，F大的景色这样美，而喻文州笑得那样暖。
“会长会长，你看，老叶这人怎么这么没下限啊，居然把魏老大的私生活全都透露了出来，怎么办，现在我看到这些书都嫌弃的不想卖了，会长你别光顾着笑啊，这回我该怎么和魏老大交差。”黄少天最终还是放跑了叶修，正愁眉苦脸的跟喻文州抱怨，就看到了角落里看书的周泽楷，立刻眼前一亮，“这位同学好眼光，这本书可是我们会长的宝贝，也是我们书摊的镇店之宝，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打折给你……”
见周泽楷被黄少天的语速吓了一跳，喻文州无奈的笑了笑，“少天，别闹了，等下客人又被你吓跑了。”
黄少天虽然还想说话，但是只能乖乖的闭了嘴巴坐好，喻文州见周泽楷盯着扉页自己写的字，说道：“郑愁予的《错误》写的很好，他其他的诗也写的很好，你不妨买回去看看。”
同样是做生意，喻文州的话明显比黄少天更加具有说服力。
他突然萌生了购物的欲望，但令人尴尬的是出门没计划要买东西，口袋里面就带了十块钱，现下方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周泽楷看了看书后面“35.00元”的标价，尴尬的问道，“十块，卖吗？”
“可以啊，”喻文州满口答应，黄少天显然对这个价格很不满意，正打算开口，就被喻文州阻止了。
一手交钱，一手拿书，周泽楷看着喻文州这本真正意义上的“九成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师兄。”
喻文州微笑着回了句，不客气。
交易已经完成，周泽楷没有理由再呆下去，只好去找方锐，方锐在一个卖平光眼镜的摊子上，和摊主两人聊得挺欢畅的，等到周泽楷过去招呼方锐回寝室，方锐已经张口闭口喊人家学长“老林”了，一点都不见外。
见周泽楷来了，方锐还有些不舍，“老林，我们下次再聊吧。”
“好的，”林敬言点头，“回去荣耀上见。”
03
荣耀。
周泽楷觉得这个游戏真的很奇妙，它能将许许多多毫无联系的人串联在一起，PK，组队，公会……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吴羽策才和隔壁的李轩学长熟络，方锐才能在买一本书的时间认识林敬言。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荣耀，自己也就不会和喻文州在一起了吧，毕竟这个地球上有六十亿的人口，每个人都只是六十亿分之一。如果没有荣耀，大学时，他们是普通的学长学弟，多年之后，他们是叫不出名字的路人甲乙丙丁。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了。
但是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很快，他们就因为荣耀再次相遇了。
那天方锐约了林敬言PK，选择的是5V5的团队战，打了一局以后被吴羽策叫来的李轩就在QQ上说道，“我们这样打不行的。”
方锐正对着电脑上灰暗的“荣耀”二字忧伤，见李轩看出点门道，连忙问道“为什么？”
“林敬言前辈队伍里面那个牧师是张新杰，我们这届里面出了名的战术大师，我们这样打是不行的，我去找个玩战术的来。”
毫无疑问的，李轩找来的人是喻文州。
喻文州答应的也痛快，术士上线，加了他们好友之后诚实的说道，“我手速不太行，你们待会儿照应一下我。”五个人的组队其中一个人必须是牧师，吴羽策自觉的退出了组队，周泽楷也不多话，对喻文州发了句，“我来。”
这场比赛打的很漂亮，喻文州不愧是玩战术的，凭借着精确的战术指挥与对方缠斗，当对方试图抓住喻文州手速的弱点反击时，一枪穿云的子弹如期而至，照看着喻文州，最后方锐小队以一个人头的微弱优势取得了胜利。
都是一个学校的，谈不上什么避讳，李轩高高兴兴地在队伍的频道里面喊，“喻文州，这次多谢你了。”
周泽楷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字足足五秒，甚至翻出了摆在书架上的《郑愁予作品集》确认，才敢将眼前运筹帷幄的术士和那个微笑着卖自己书的学长联系在一起。
周泽楷想和喻文州说些什么，可是自身的性格让他卡了壳，能说什么呢，“前辈，书，好看。”吗？对方或许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印象，提起来也不是自取其辱罢了。正在周泽楷纠结的时候，喻文州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好说，你们队的神枪手打的不错，是大一的学弟吗，改天让少天和他PK一场吧。”
黄少天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周泽楷还没反应过来喻文州这句话的意义，手上就飞快的发了一个“好。”
一个字的回复未免有些冷淡，李轩因为吴羽策的关系，见过周泽楷，知道他不善言辞，于是连配合着说道，“周泽楷的神枪是玩的不错，黄少天要是小看他，可是会倒霉的。”
“放心，我会让少天注意的。”
于是当天下午，周泽楷就收到了好友申请，一个叫夜雨声烦的剑客来加他的一枪穿云，看着对方发来的一连串消息，周泽楷才反应过来，对方就是上次和喻文州一起卖书的话唠师兄。
没看黄少天近乎刷屏的消息，周泽楷直接丢了一句，“房间号，”得到号码以后就前往了竞技场，两人PK了一晚上，各有胜负，但总体来说，还是夜雨声烦倒在一枪穿云的枪口下多一点。
PK完以后，黄少天似意犹未尽，又发了一句，“周泽楷，今天本剑圣状态不太，明天接着来PKPKPKPK，我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千万别跑。”
周泽楷回了个万能的“晚安。”就匆匆下线了。
李轩前辈提醒的没错，他……真的很吵。
今晚没有带耳机的周泽楷表示无比庆幸。
间隔几天的PK让周泽楷和黄少天渐渐的熟络了起来，偶尔也能从黄少天嘴里得到不少喻文州的消息，但是正主却没有在出现过。周泽楷有些时候也不懂自己究竟在纠结个什么劲，不过就是一面之缘的学长，为什么会这样上心。但是目光滑过书架上那本《郑愁予作品集》的瞬间，想起快要模糊的笑脸，周泽楷仍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认识他，靠近他。
再次见到喻文州是在一个月后，学生会的各个部门经过反复的笔试面试，终于敲定了人选。周泽楷的工作能力强，在高中时候也在学生会干过，一份履历写的十分漂亮，学生会长喻文州将这张简历从别人手中抽出，对着自己那位拒绝了会长职务邀请的大三学长说道，“王杰希前辈，这个人我就我来带吧。”
王杰希对于带哪位新人并不在意，见喻文州对周泽楷有兴趣，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便是电话通知，加了QQ，时常让周泽楷来学生会帮忙。某天晚自习喻文州和周泽楷一起坐班，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三台电脑放在面前，喻文州突然问周泽楷，“听说少天最近经常找你PK。”
周泽楷依旧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周泽楷，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喻文州已经习惯了周泽楷的反应，知道她并不是故意冷淡，而是性格使然，于是对着后辈微微一笑，“要不要和我PK一把？”
周泽楷有些惊讶，和黄少天相处了大半个月，他也对喻文州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知道对方有手速这个硬伤，没想到竟然会对自己邀战。
面对周泽楷的惊讶，喻文州依旧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用这么惊讶吧，我好歹当初也是赢过少天了。”
对于刚才的失礼，周泽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掏出了账号卡，办公室里面放着三台电脑，有两台配备了荣耀登陆器，听说黄少天晚自习坐班的时候经常会拉着一起坐班的同学PK，但喻文州这么认真的人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周泽楷却觉得有点无法想象。
但无论之前是否有了准备，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人刷卡登陆，在竞技场创建了房间。神枪手和术士都是远程角色，对于距离的需求都很明确，而且喻文州又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在。怎么打似乎变得简单了，周泽楷要拉快节奏，使得喻文州脱节，而喻文州却试图用战术来脱身，将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中。
怒射、散射、速射、暴射、承前启后……
腐蚀术、吞噬术、生命陷落、六星光牢、死亡之门……
竞技场狭小的地图上，光影绚烂，两人的技能疯狂的发动，血条也在不断的下滑。此刻也就顾不上追求技能的华丽的，马上杀死对方才是王道。但毕竟都是高手，偶尔自己的技能带走对方的一大段，却立刻被反咬了回来。
一场战斗到了后半段，周泽楷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节奏正在逐渐被喻文州带走，于是连忙一串爆发，最后靠着手速带走了索克萨尔最后一丝血线。
对战结束，周泽楷的界面鲜艳如初，而喻文州的界面灰白如殇。
“小周很厉害呢，”喻文州笑着说道，他有些惋惜最后的十秒，一枪穿云的技能飞快的砸在索克萨尔身上，而他却无力脱身，果然还是手速还是一大硬伤。
被人夸奖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你仰慕的人，周泽楷从屏幕后面探出脑袋，给喻文州回了个腼腆的周泽楷式微笑。“前辈，也厉害。”这话由一个刚获胜的人来说，不免先出几分刻意，但周泽楷却讲的既认真又自然。
喻文州没有再次邀战，两人一起组队下了个普通的副本，
末了坐班的时间结束，两人离开办公室，喻文州问道，“上次的诗集看了吗？”
周泽楷点了点头。
“觉得怎么样？”喻文州又笑问道。
这下周泽楷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每次翻开，目光就会被滞留在喻文州抄在扉页的那首《错误》上面，优雅清隽的楷体一笔一画，仿佛真的把他带进了诗里面。然后他脑海里就全是喻文州那个上午的笑脸，在春日的阳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有个温润的声音对他说：“郑愁予的《错误》写的很好，他其他的诗也写的很好，你不妨买回去看看。”
看确实是看了，但是记住的只有《错误》和你而已。
“《错误》……写的很好。”周泽楷有些心虚的重复着喻文州那天的话。
“你喜欢就好了。”喻文州又是赠送了周泽楷一个微笑。“明天见了，小周。”
“嗯，”周泽楷腼腆的看着喻文州，“前辈，明天见。”
宿舍不在同一片区，教学楼门口，你向南，我向北，两人分道扬镳。
04
让我们把时间的大钟拨回八年后的S市。
周泽楷从被子里探出了个脑袋，意识清醒，眼睛却仍然带着点模糊，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发现目标之后，按亮屏幕凑到眼前，原来北京时间刚过早上10点。
这一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醒来之后脑海里全是喻文州喻文州的，周泽楷没了继续睡觉的兴致，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就打算出门逛逛。出于礼貌，他给睡在隔壁的孙翔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打算出门，问他要不要跟来。在等了十分钟依然无人回复之后，周泽楷独自踏上了前往R大的路。
倒也不是为了故地重游，只不过江波涛举办婚礼的地方离R大很近，周泽楷为了方便也就订了R大附近的酒店。
现在离开学还有两天，由于地区保护的政策，R大的学生人口中，大部分都是S市土著居民。现在在学校的，基本上都是路远的外地人，但是学生是一个特殊的团体，即使人少了将近三分之二，也能将偌大的一个校园弄得充满了活力和朝气。偶尔在遇上两个女生坐在一起讨论寒假里面的见闻，叽叽咋咋的，给人一种两个女版黄少天在聊天的感觉。
喻文州是G市人，上学的时候为了避开开学的高峰，每次都会提早两天来学校。周泽楷在听喻文州和王杰希几个外地人聊天的时候偶然听到了这件事情。于是下个学期的开学也跟着提早两天来了学校，不出意外的和喻文州碰上了，喻文州看到周泽楷挺惊讶的，大概没想到他一个本地人也会来的这么早。然后邀请周泽楷去他宿舍拿G市的特产。
原本以为这只是喻文州碰巧看见他才想起来的提议，所以，当周泽楷看见喻文州拿出了一个写着“小周”二字的盒子的时候，周泽楷愣住了。
喻文州见他不接，微微惊讶，却仍是笑着打趣道：“怎么了，不想要吗？”
周泽楷摇了摇头，向前辈到了谢之后，接过了盒子。然后瞥见喻文州带来的糕点盒上有一盒写着“少天。”不免疑惑，“黄少，不是G市人吗？”
“哦，”喻文州顺着周泽楷的眼神看过去，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周泽楷这人虽然话不多，但是挺好懂的。眼神表情，就把心中想的暴露的明明白白的，喻文州也是心思剔透的人，两人相处也就不怎么费劲。“这个杏仁饼是我妈妈做的，G市别的地方买不到，所以也给少天捎了一盒。”
拿完特产回自己宿舍之后，周泽楷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笑得特别开心，但是却不知道，开心的原因是喻文州妈妈亲手做的杏仁饼，还是喻文州写着“小周”字样的盒子。
或者只是因为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经过了一个寒假的分离，周泽楷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上喻文州了。
最重要的事情想通之后，接下来就变得简单了。周泽楷开始一门心思的对喻文州好，两人是同一专业，又都在一个部门里面共事，接触的机会不可谓不多。
大二以后晚自习就取消了，图书馆的位置经常爆满，寝室里面有黄少天在，饶是喻文州好脾气也不由得想在看书的时候避一避。于是就跟着周泽楷去小学弟的教室。两人一起吃了饭，然后抱着书坐在教室里面，就那么一左一右的坐着，专心学习。偶尔周泽楷遇上不会的题目，会转过头来问下师兄。喻文州接过周泽楷的习题本开始给他讲解题目，偶尔见周泽楷盯着他的走神，会用签字笔敲一敲学弟的脑袋，笑着问，“小周听明白了吗？”
被发现的周泽楷有些窘迫，尴尬得面色微红，摇了摇头，说“前辈，对不起。”
“现在回神了就继续听我讲，”喻文州也不生气，只是继续讲解起了艰涩的知识点。
周泽楷挺喜欢那一段时光的，两人坐在一起一个晚上，一句话都不讲，却不会觉得无聊。偶尔做题目做的困乏了，他可以用眼角余光偷看喻文州，数着对方眼脸上的睫毛。或许也是在那是个时候开始，他爱上了喻文州写字的样子。
偶尔静静的读题思考，大拇指，食指，中指捏着笔杆，等到有了思路之后，手指的前几个关节微微用力，写下一串晦涩而流利的数学方程式。最后一笔完工的时候，会在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这个小习惯，似乎连他自己都没能发现。
周泽楷开始脑补他当初在《郑愁予作品集》的扉页上面默写下那一首短诗的样子，手腕轻动，写下的小诗清隽而优雅，像是宣传部为了做海报特地下载来的字体。
写完以后他会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还是为了诗中那个主人公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样悠闲的晚自习时光一直持续到了周泽楷大二。大二对于周泽楷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大二那年，方锐不顾家人劝阻硬是转了专业，前辈李轩嫌宿舍太吵没法好好看书，于是就想找个人搬出去，暑假在学校的论坛登了合租的帖子。吴羽策十分淡定的隔着大半个中国拨通了前辈的电话，“你想找人合租怎么不问问我。”于是他也搬走了。
大二开学，看着被室友倒腾着各自的东西准备搬走，周泽楷突然觉得挺难过的，他不善于交集，一年下来和班里的同学也没怎么混熟，朋友除了学生会中认识的，就只剩下这两个室友了。
收拾好了以后，方锐看着独自坐在椅子上闹变扭的室友说道，“小周，别不开心啊，虽然我和吴女士走了，但是我们五期风韵犹存啊。”
周泽楷闷闷的没理他。
被喊来帮忙的林敬言想给方锐的语文老师点个蜡，风韵犹存貌似不是这样用的。
吴羽策拍了拍周泽楷的肩，“听说学校安排住进来的都是大一的学弟，小周，你可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如果能行的……尽量多聊聊。”
“实在聊不起来的话，就安利他们玩荣耀。”方锐插话到。
虽然还因为好友的离开有些气闷，但是周泽楷点了点头。
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来了又走。方锐和吴羽策离开了被他们命名为五期的寝室，自然会有新人到来。小一届的学弟友好的对周泽楷露出了微笑，“hello，学长，我叫江波涛。”
周泽楷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江波涛到时不嫌周泽楷的反应冷淡，热情的和他攀谈了起来。
一同搬进来的另外两个学弟一个叫杜明，一个叫吴启。这两人没有江波涛那么擅长交集，但十分幸运的是，这三个学弟也是荣耀爱好者，周泽楷没费什么功夫，就和他们混熟了。后来这三个男孩子商量着给寝室命个名。选来选去，选定了一个带点中二病意味的“轮回。”
“五期”的时代过去，现在的周泽楷成了“轮回”周泽楷，这个改变谈不上多伤心，只不过是大家都各自长大了而已。
哦，对了，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情忘记说了，也是在大二那年，喻文州终于接受了周泽楷的告白。两人在一起了。
05
那年的暑假，喻文州要准备考研。寝室封了楼之后，他就搬到了李轩和吴羽策的小出租屋去住。李吴两人暑假就各回各家，现在有了喻文州在，也就不用担心暑假结束回来还要大扫除。李轩乐的偷懒，二话不说就把钥匙给了他。
周泽楷作为一个S市土著居民，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那个假期经常跑到喻文州哪里找他，或者有时候会带喻文州回自己家，感受一下久违的家的气息。
周泽楷的父母都在英国，家里只有周泽楷和他的爷爷，喻文州懂事又有礼貌，很快就讨到了老人的欢心。到了后来，周泽楷爷爷盼喻文州去家里玩，盼的比周泽楷还勤。
某天中午，周泽楷带着自家爷爷做的面拖蟹来请喻文州开荤，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打喻文州的电话，房间中有铃声传来，但却始终无人接听。情急之下周泽楷只好问房东拿了备用钥匙。跑到楼上开了门，只见喻文州裹着被子睡在床上，地上摆着三个倒下的酒瓶。周泽楷上前看了看，发现前辈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翻出床头柜里的温度计量了量体温，还有些低烧。
周泽楷很少生病，也没喝醉过酒。看着这样一个失态的喻文州，除了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周泽楷想不出第二个办法。背上喻文州，带他去附近的小诊所，喻文州是酒精中毒加着凉引起的发烧，烧的温度挺高的，如果不是周泽楷及时送来，估计世界上就没喻文州这个人了。医生给配了一大堆药，又让护士带着周泽楷和喻文州去挂水。小诊所没有什么床位，等喻文州把两瓶葡萄糖挂完，周泽楷只好把人给背回去，配好的药放在床头柜上。周泽楷开始收拾被着醉鬼弄乱的屋子，就这样杂七杂八的忙活了一下午。
当天晚上，喻文州从混沌中醒过来的时候，周泽楷已经累的趴在喻文州的床边就睡着了。手背上没有残留什么疼痛，但是当喻文州想伸手抚摸一下周泽楷头发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明显的针孔。床头柜上还摆着药，原来睡梦中感觉到一切都是真的。
趴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周泽楷也没有睡得安稳，喻文州一动他也就醒了。
四目相对，喻文州有些歉然又有些窘迫，成年之后的第一次失态还被人撞上，饶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周泽楷见喻文州醒了，按亮了台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身体，然后跑出去倒了杯温水，默默的将药片按照医生的嘱咐拿了出来，递给学长，“前辈，吃药吧。”
喻文州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接过要吃了，吃完了以后连声向周泽楷道谢。
“不用，”周泽楷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应该的。”
喻文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打着哈哈，“小周对每个人都很好呢。”
“只对你，”周泽楷依旧是闷着声音，喻文州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周泽楷做了多么可怕的一个梦，他梦见今天爷爷没有临时起意做了面拖蟹，他没有来小出租屋。然后喻文州就永远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周泽楷很害怕，也很难过。
所有的情绪成了催化剂，强迫不善言辞的他开口，讲出了那句在心中念了无数遍，却从来没有说给喻文州听过的话。
“前辈，喜欢你。”
喻文州听了以后闷闷的笑了两声，“小周，谢谢，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得到这个结果周泽楷并不惊讶，但是他还是问了理由，“为什么？”问完以后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那有什么为什么，首先两人的性别就是一大鸿沟，喻文州不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喻文州给出了另外一个回答，“小周，你说你喜欢我，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周泽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喝酒吗，”喻文州垂眼看着地面，他似乎并不在意周泽楷的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家庭，他们两个为了这件事情半年总算有结果了。昨天晚上，我妈妈打电话和我说，她和我爸离婚了。如果连父母都不能永远在一起，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让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爱情。”我一直都觉得，幸福，爱情，就是像我爸和我妈妈那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现在我心中最完美的爱情范本已经崩塌了，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懂得如何相信，你这句话了。小周，对不起。
夜色悠扬而绵长，将无数难以启齿的念头通通都埋葬了。周泽楷盯着喻文州的脸，两个交错的呼吸之后，他说道，“有的，前辈，信我。”
喻文州摆了摆手，说：“别谈这个了，很晚了，小周你去睡吧。”
周泽楷察觉出了喻文州的逃避，说了声“前辈晚安，”就走到吴羽策床上去睡了。喻文州拉了灯，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躺着，没有说话，却都是一夜无眠。
周泽楷说，前辈，信我。
当时喻文州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么慎重，但是不出两个月，他开始害怕了。周泽楷对他的好是细水长流的那种，像他整个人一样，沉默而低调。但是却如同初阳消融冰雪，滴水磨穿坚石，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对你好。周泽楷不爱说话，很多时候就是那么暖暖的看着你，然后冲你腼腆一笑，却让你有一种被巴雷特狙击爆了头的感觉。
R大的很多人都称赞喻文州的人品好，说和他相处很舒服，既不太过于亲密，也不太过于疏远，这是喻文州擅长把握的交际范围。但是现在周泽楷和他说，“喜欢。”周泽楷不断的靠近他，这样的亲密使得喻文州失去了分寸。
有好几次，对着周泽楷，他都想干脆答应下来算了，但是话一出口，又变成了，“小周，谢谢。”
对方依旧回应了前辈一个“周泽楷”式微笑。
就这样过了半年，忙完了期末考试和工作总结，喻文州的学生会会长生涯也就告一段落了。工作基本上都移交给了周泽楷，下半个学期他需要挂个名，等到大四正式卸任。周泽楷代替他当学院的学生会长。
今年的过年有些迟，寒假过去两周就是他的生日了。
本来打算让妈妈做一碗长寿面，生日就低调的就过去了。但是他的爸爸却执意把他叫去了新家，让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同来的还有喻文州爸爸的几个好友，摆出来的态度很明显。
饭局进行到了一半，喻文州去阳台透气，结果喻爸爸也跟了出来，看着长得和自己年轻时候如出一辙的儿子说道，“我也看到了，如果你跟着你妈妈，你妈妈负担你大学最后一年半的学费都成问题，而如果你选择跟我，那么我的财产都是你的。”
喻文州看着喻爸爸，笑得很温和，“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有为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喻爸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果后悔了，随时可以打电话和爸爸说。”
于是两人一起回了餐厅，看起来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爸爸生意上的伙伴举着酒杯祝他生日快乐，但是喻文州知道，这个生日他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难道你以前对妈妈说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吗？
难道你以前对我说的期许都是骗人的吗？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名利是假的，金钱是假的，家庭是假的，爱情是假的，什么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有谁是他可以依靠的？
杯中的红酒少了香醇，只余苦涩，难喝的让喻文州想吐。
虚伪的饭局是怎么结束的喻文州已经记不清了，晚饭后，他却没有回到喻妈妈那里，自己绕着G市的某条长街漫无目的的走。
G市处于中国的南方，十年也难得见到一次雪的影子，冬天的气候虽然比起
地方已经温暖了很多，但冬天就是冬天，空气依然是冷的。喻文州往手心和气的时候，还能看见自己嘴边腾起的白色雾气。他突然有点怀念在S市上大学的日子，冬天刚到的时候，周泽楷和他一起在图书馆里面看书，去的迟了，没抢到什么好位置，边上的窗户坏了好久，窗门关不上。后来坐的久了有些冷，周泽楷就用自己的手，去暖喻文州的耳朵。
有一种说法，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想起的往往都是最重要的人，而现在唯一值得喻文州想起来的人，就只剩下了周泽楷。
两人之间仿佛进行了一场角力，周泽楷向往前，喻文州不断的退后，他本来以为时间足以让周泽楷放弃，但是没想到最后想要放弃的人，成了自己。
电话的声音在这时候突兀的响了起来，喻文州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电话接了起来，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挺开心的，“前辈，生日快乐。”
喻文州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
纠结了一个晚上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至少……至少周泽楷是真的。
“小周……”他听见自己对着手机说道，“我想好了，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下，但是周泽楷也没让他等太久，两个呼吸的交错之后，周泽楷又对着他放了一个大招，“前辈，我在白云机场，见了面，再说。”
06
两人见面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喻文州打开出租车的门，就看到了一个微笑的周泽楷，脸被路灯的灯光虚化了轮廓，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美好。喻文州将人拉近了车里，G市温度再高也是冬天，周泽楷等了这么久手都冻凉了，他看着后辈，不知道该说感动还是心疼，周泽楷反倒没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地又对他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这是他今晚听到的最真诚的一句生日快乐。
喻文州温和的笑了笑，“谢谢小周。”
这句话仿佛给了周泽楷鼓励，他打开了背来的书包，从包里取出了一个蓝色的礼品盒，递给了喻文州，语气有些腼腆却又喜悦，像是渴望得到褒奖的孩子：“礼物，拆开看看。”
喻文州道了声谢就接了过去，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款模型，喻文州的指尖抚过模型的纹路，怎么也没想到周泽楷会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眼前的东西他并不陌生，只要一登陆荣耀就能看到，索克萨尔的银武法杖——灭神的诅咒。索克萨尔是他的师兄魏琛送给他的账号卡，而银武却是他接手账号卡之后的心血结晶。周泽楷的礼物比起游戏中，自然显得粗糙，然而喻文州却非常喜欢。
“谢谢小周，”喻文州只觉得另一种情绪完全的取代了今晚的悲伤，心中被暖意装满，“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不用谢”听到礼物被喻文州喜欢，周泽楷自然也高兴，不枉费他做了那么久。
“你来的怎么晚，酒店订好了吗？”
“啊？”周泽楷并不清楚喻文州家在什么地方，又不想住的离他太远，索性就先搁置了酒店的事情。刚才见了喻文州光顾着高兴，现在才想起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见周泽楷茫然，喻文州心下自然也就清楚了，“既然没定好，那就住我家吧。”
“好，”幸福来的太快，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了，想起刚才和喻文州的那通电话，他小心的确认。“电话里，前辈说的，是真的？”
喻文州有心逗他多说两句话，故意说道：“电话里，你指那件事？”
“在一起。”周泽楷直接省略了“试试”两个字。
“你觉得呢？”
“当真了。”周泽楷回答的语气很认真很严肃，又带着一点期盼在里面。
“既然你当真了，那么我说的也是真的。”喻文州微笑了一下，“不过等下到了我家，还是先说你是我学弟，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
这个安排很妥当，周泽楷点了点头，答应了。车上的空调很舒服，身上已经回温，他伸手覆盖上了喻文州的手背，喻文州感受到了他的触碰，手腕翻转，回握住了对方。
G市的冬天一刹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是两人大学期间最幸福的时光。虽然喻文州准备寻找实习单位，周泽楷也开始接触层次更加深的专业课，然而学业的辛苦，比起恋爱的甜蜜，似乎都不算什么。学期过了一半，一大帮人很快就要离开校园，走上社会，学校按例办了欢送会。黄少天那时候只是挂名的文艺部部长，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学弟学妹，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在欢送会上给周泽楷报名了男声独唱，下任的学生会长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准备打印节目单了，消息都发到了学生们的手中，周泽楷在办公室看着文艺部已经拍板的策划，目光在兴致勃勃的黄少天，忍笑的吴羽策，还有拍着吴羽策大腿的方锐身上转了几个来回，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喻文州帮着周泽楷说了句公道话：“少天，以后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和小周说，好歹给他点时间准备。”
好吧，误会了，看来这个人也没打算帮自己解围。
周泽楷有些埋怨的看着自家男朋友，喻文州笑了笑，明知故问，“小周不愿意上台吗，真遗憾呢，我还挺想听小周唱歌的。”
喻文州这句话说的巧妙，巧妙到周泽楷都没了拒绝的理由，他无视了好友幸灾乐祸的表情，对着喻文州点了点头。既然事情成了定局，接下来能做的，就是把节目准备好。周泽楷的新室友们知道寝室长欢送会上要唱歌，也非常积极的开始帮他准备。周泽楷唱歌周围没人听过，但就他本人的讲述，算是比较普通的类型。江波涛把歌单翻来翻去，最终建议道，选一首带点伤感的情歌吧，歌词或者旋律简单点没关系，你长得帅，那些小姑娘吃这套。
摘下耳机的周泽楷默默的将方锐刚才发自己的《电音之王》、《午夜DJ》还有《我叫叶良辰》全部从文件夹里面删除，然后认真的接受了江波涛的建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少天在宣传的时候放出了周泽楷会在欢送会上唱歌的消息，今年到场的妹子格外的多，整个场馆黑压压的全是人，周泽楷毕竟是下一任学生会主席，除却表演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在场，节目过去了一大半，他才有空到后台化妆，路上走得急了，还撞了人。
周泽楷有些局促了说了声对不起，就看到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长得很好看，是和周泽楷或是喻文州都不一样的那种好看，仿佛天生就带着活力和热情，然而这样好看的五官，搭配出的却是一张愤怒的脸，185cm的大男孩，生气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周泽楷用歉意的目光看着他，对方也穿着演出的服装，看来也是要上台表演的，是唱歌，还是跳舞？反正肯定不是诗朗诵或者演话剧。
“算了，”对方松了口，“看着你长得帅的份上放过你了，下次小心点，”
周泽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还能刷脸卡，天知道他有多不擅长应付那种状况。
那边男孩的朋友也在找他，“孙翔你死哪里去了，快到我们了。”
男孩小声的骂了一句，然后回应道，“唐日天你闭嘴，我这就来了。”男孩说着就快步跑走了，留给周泽楷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孙翔分开之后，周泽楷也抓紧时间跑去了化妆间，化好妆之后也没有多少空闲了，到了后台的时候，前面的节目已经演完了，准备退场，周泽楷拿好话筒准备上台。舞台的边缘灯光晃眼，周泽楷搜索着喻文州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就看清自家男朋友站在舞台边上，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温文尔雅。周泽楷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清台上的状况，先回应了对方一个微笑，然后对着话筒，慢慢的唱起了江波涛给他选的歌。江波涛最终帮他选了一首挺老的歌，叫《到不了》，一首歌歌词简单却深情。周泽楷开口之后，台下的几位才知道，他之前那句“唱的一般”有多谦虚，一首歌唱的很感人，再加上他颜值高，台下的妹子们有的全程拿着手机录像，有的激动的挥着荧光棒，明明是一首很温柔的歌曲，唱完以后，台下的气氛却high的不行。
周泽楷谢幕下台，只见喻文州站在台下，后台的灯光昏暗不明，带着一点暧昧的气息，周围的景物似乎都模糊了，他只能看到喻文州微笑的脸。周泽楷笑了笑，他想刚才为喻文州唱的那首歌，对方是喜欢的。他启唇对着自己男朋友做了三个口型。爱情的美好，他已经找到。
“wo。”
“ai。”
“ni。”
07
很多事情还来不及感受，就已经成为过去，蓦然回首，他们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毕业了。毕业季总是复杂的，既有喜悦也有伤感，叶修和王杰希一起去了B市创业，顺带的捎上了嚷着要去的黄少天，林敬言考上了博士，方锐表示他真帅，李轩退了原本的房子，重新租的房子离公司近了很多，不过合租人仍然为吴某。而喻文州和周泽楷却面临了新的选择。
喻文州决定回到G市。
而周泽楷却要出国。
对于出国的决定，开始周泽楷十分纠结，他家早已移民，只有他和爷爷留在国内，父母自然是希望他珍惜这次保送出国的机会。而且就他的专业来说，出国有更好的就业前景。然而出国也就意味着要离开从小相伴的爷爷，离开喻文州。异国恋有多艰难，周泽楷知道，就算两人只是想说两句闲话，都要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更别说见面了。最终劝他走的人却是喻文州，爱情固然重要，但是实在没有必要为了爱情放弃更好的未来。
“而且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喻文州笑着安慰他，“反正最后的选择也不过就是你回来，或者我过去。”
是很美丽的约定。
然而现实呢？
现实是与梦想不同的景象，周泽楷在校园里面没有目的的乱晃，很快就走到了当初他们开欢送会的大礼堂。这么多年过去，学校也渐渐修建成了陌生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崭新的大礼堂，周泽楷实在难以脑补当年他们一帮学生在里面开欢送会的模样，一切都变了啊。改变了时间，改变了空间，改变了爱情，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
手机莫名的响了起来，周泽楷按亮了手机屏幕，只见两条信息，一条来自于孙翔，问他现在在哪里，一条来自于肖时钦，问他知不知道孙翔在哪里。周泽楷对着两条短信，眉眼间拢着无奈。肖时钦是一个手表设计师，不过这个职业对于周泽楷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肖时钦是孙翔的男朋友。孙翔和肖时钦的关系很好，是打算共度一生再也不分开的那种好，周泽楷有一段时间觉得，或许完美的爱情应该就是向他们两个那样的。而且据肖时钦所说，他已经向孙翔求婚了，孙翔收下了他的戒指。
突然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脑海，他和孙翔来自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学校，而且现在又是室友家工作搭档，关系一向不错。他似乎记得又一次两人喝酒之后，一起坐到了地板上，孙翔突然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手无措的揪着他的袖口，就像小孩子一样，问他结婚是什么样子的。
“仪式？”爱上喻文州之后，周泽楷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没了结婚的可能，不过如果两个人真的相爱，有没有婚礼又有什么差别呢，不过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仪式？”孙翔皱着眉想了很久才消化下周泽楷着两个字，“既然没有意义，为什么要结婚？”
周泽楷察觉出了对方的不对劲，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怎么？”
孙翔抬头看着他，依然是一脸的茫然困惑，“我很喜欢小事情，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证明着什么，“但是我真的完全想象不出和他结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结婚以后会是怎么样，管叔叔阿姨叫爸爸妈妈吗？还有小事情的妹妹，我感觉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觉得好奇怪，还总是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说话到了最后，几乎是变成了呢喃，剩下的只有一脸的无助，让人心疼。
孙翔昨天坚持要跟他一起来中国是为了看看江波涛的婚礼，还是想要回避肖时钦，周泽楷不知道，不过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恐惧的原因吧。
周泽楷对着屏幕打了几个字，然后将消息发了出去，虽然他不认为孙翔的恐惧会影响两人的感情，但是作为朋友，他不介意偶尔帮一点小忙。放下手机，正犹豫着接下来去哪里走，却讶异的发现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却会因为一个见面而发怔。周泽楷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却发现那人依旧站在哪里，距离自己不过十米远的位置。十米。
这大概就是他们分手之后的几年，最接近的距离。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校园里面碰见他，一贯温润的脸上带着一点难得的惊讶，但是很快又转变成了一个友好的微笑。在记忆里，他总是这样的笑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所有的不愉快。
周泽楷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脸，不敢漏掉一丝一毫，脑海中如同放弹幕一般的跳出很多很多的话：
“喻文州也会去吧。”
“小周，你一定要来哦，我听于峰说，喻文州前辈也会来。”
喻文州啊。
周泽楷只觉得发声在这一刻都变得困难了，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内心生出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呜咽，像是心脏的悲鸣，使得他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都走了音，“前辈……”
喻文州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温和不变：“好久不见啊，小周。”
08
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分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如果真的掐着手指头算，该有三年两个月零五天，可不是好久不见吗。
周泽楷眼脸低垂，这算是一句万能的开场，只要自己配合着答一句好久不见，他相信喻文州就有办法把寒暄继续下去。喻文州当初提出分手的原因，是不能再和周泽楷继续纠缠，之前的几年他的目的达到了。周泽楷回国是因为想再见一次喻文州，现在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一场相见本就是树木上多出来的枝节，承担不起两人感情的重量，继续强求，只能将错生的美好折断罢了。接下来理所应当是不痛不痒的几句问候和擦肩而过的分道扬镳。背过身之后，就当一切往事尘埃落定，该放下的全都放下。
然后呢？
真的能放下吗？
周泽楷心里难受，又不想和他生分的寒暄，自然不言不语。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被冻结在了空气中。喻文州不忍心气氛一直沉默，主动地提了一句，“回来参加江波涛的婚礼吗？”江波涛和周泽楷的关系，喻文州是知道的，这次同级的三对新人一同结婚，于锋邀请他的时候，他也多半猜到江波涛会邀请周泽楷。
这次周泽楷点了点头，算是给出了回应。
周泽楷既然给了回应，喻文州也好将话题维系下去，他选了一个可以聊的切入点，“这些年你……”话刚开口，就被周泽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有些抱歉的看了喻文州一眼，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手机还未凑到耳边就听到孙翔的声音传来，语气听起来清醒了很多，“周泽楷你太过分了，出去玩也不叫我！”
喻文州显然也听到了，淡淡的笑了笑就移开了几步，给他隐私的空间。周泽楷以为他要走，连忙说了声，“等等。”喻文州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目光示意周泽楷先处理事情，自己则再一旁看着周围的风景。
见喻文州不走，周泽楷松了口气，对孙翔说道，“抱歉。”
孙翔倒也没有太在意，“你现在在G大对吧，G大有家冰淇淋不错，我现在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周泽楷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孙翔看不见他的动作，连忙补了一句“有事。”
“怎么了？”孙翔疑惑，他们两人当了多年的室友，搭伙是常事，难得被周泽楷拒绝，他还有些不习惯了。“什么事，不方便我过来？”
“嗯，碰见……朋友。”周泽楷本来想直接说名字的，但是又怕喻文州好奇，问他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目光在对方的身上停了一会儿，他艰难的选出了“朋友”这个称呼。
孙翔推测了一下周泽楷的语气，问道：“碰见他了？”这个他指谁，两人心知肚明。
“嗯。”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回来方便的话帮我带杯冰淇淋就成，你们好好聊,加油啊周泽楷!”孙翔给周泽楷加了buff就体贴的挂了电话，果然是不再打扰。
周泽楷笑了笑，眉眼间拢着无奈。转头看向喻文州，发现对方也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考量。“和朋友一起回国的。”
不知为何，他也用了朋友这个词。怕喻文州误会自己和孙翔的关系，周泽楷连忙解释道：“室友。”解释了以后却有有些后悔，住在同一屋檐下，会不会更让人想入非非。
喻文州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平平的弧度，“既然你室友找你，我就不打扰了，婚礼上见吧。”
“不打扰！”周泽楷连忙制止，目光在周围移动，最后停在了大学时期，他和喻文州常去的一家学生咖啡屋上，记忆中的美好回忆突然给了他勇气，“一起，喝杯咖啡？”
这个提议喻文州没有拒绝，两人走进咖啡屋。这里原本是个毕业的师哥开的，说起来还算是两人的同门，后来咖啡屋转手，里面的陈设也翻新了一遍，看不出熟悉的样子。周泽楷凭着记忆看向了靠窗的第三张沙发，发现没人，就径直走去。喻文州跟在他身后坐下，服务生捧来菜单，喻文州点了单之后，抬头看了看周泽楷，“和以前一样吗？”
以前这个词显得分外的伤感，但是喻文州一直记得自己喜好这点让周泽楷小小的开心了一下。他点头，喻文州顺手合上菜单，替他要了一杯Macchiato。
咖啡屋里公放着一首熟悉的老歌，正是周泽楷当初在欢送会上唱的那首《到不了》，简单却伤感的旋律，轻轻的打在周泽楷的心上，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的后台。主持人报幕的声音犹在耳边，他在一半黑暗一半灯光的舞台交界，对着喻文州说出“我爱你”的告白。他突然有一种错觉，现在还是大学的校园，他和喻文州从未分开。然而对方一开口，就将他拉回了现实，“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周泽楷答不上来，在外人眼中这些年他事业有成，年纪轻轻就在圈内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然而失去了喻文州，生命也就少了一段色彩，他低垂了眼睫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呢？”
问题问完的下一秒，周泽楷就后悔了。他也希望自己会很大方，看到喻文州幸福，他就开心。然而他做不到，听到喻文州离开他之后过得很幸福，他无法大度的分享，但如果离开了他喻文州不幸福，他反而更加难过。答案无论是好，还是不好，他都不会开心，因为周泽楷不开心的，是喻文州的幸福与否，都与他无关。
咖啡这时候送了过来，喻文州的手放指杯壁上无措的摩擦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过得算不算好。”
“阿姨，身体怎么样？”
“比以前好多了。”
听到喻妈妈的身体好周泽楷松了一口气，毕竟虽然对方后来不待见自己，周泽楷仍然将她当做一位非常尊重的长辈。
或许是碰到了一个不该谈论的禁区，或许是可以聊的话题全部用完了，两人的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周泽楷有些惊讶着一刹的冷场，然后在脑海中拼命的思索出一些话题想和喻文州聊。
主动聊天这对于周泽楷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回忆着以前两人的交流。有次也是在这间咖啡屋，他下午的课比喻文州多一节，等抱着书赶来，对方已经坐在了熟悉的位置上，捧了本书闲闲的看着。周泽楷见他看的专心也不上前打扰，点好了咖啡就开了手机看看上课时有没有消息找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周泽楷抬头看喻文州，发现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两人简简单单的相视一笑，喻文州将书放在一边，周泽楷也关上了手机，两颗沉沉浮浮的心，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时候的时光太好，好到周泽楷都快记不清，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09
周泽楷出国之后两人就成了时差党，想在网上视频聊天都不容易，大部分的情况就是有空的时候会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是遇到喻文州工作忙，或是周泽楷期末修罗期，那生活基本上就没了交集。周泽楷显然担心自己寡言的性子会疏远两人的距离，于是有空的时候都会尽量将自己的生活分享给对方。彼时孙翔已经成了周泽楷的室友，周泽楷对自己的性取向没有隐瞒，孙翔也知道了对方有个在中国的男朋友。每次看到周泽楷给喻文州发消息，都免不了吐槽对方一句又在写日记呢。
也不怪孙翔嫌弃他不会聊天，有时候看看自己发出的消息，周泽楷都忍不住汗颜，然而谁让他天生就缺少了沟通方面的技能点。
分开的半年，思念虽然绵长，日子过的却也还算安心，圣诞节恰逢喻文州有空，就飞过来找周泽楷。孙翔出去自驾游了，把出租屋留给两人，方便小情侣酱酱酿酿。虽然是在异国他乡，两人的日子过得却何在国内没什么两样，天气好的时候就有周泽楷当导游，一起在外面看风景，遇上下雨喻文州也懒得出门，就宅在家里和周泽楷一起打荣耀。索克萨尔是国服的账号卡，在这里不能用，喻文州倒也不着急，买了张新的账号卡重头练起。低级副本周泽楷也不好进，干脆也重新玩了个神枪手。小号的脸是照片扫描生成的，周泽楷大方的同意了喻文州的建议，想想两个小号一起在地图上走走停停看风景，倒也有挺浪漫的。结果他刚扫了自己的照片没多久，就发现喻文州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脸也是他的。小情侣突然成了亲兄弟，理想到现实的落差让周泽楷有些无法接受，实在无法想象两个顶着他脸的术士和神枪手一起在荣耀里面看风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喻文州倒是摆出了研究的态度，“对他，你舍得用巴雷特狙击爆头吗？”
周泽楷直接发送了竞技场的邀请，用行动来告诉喻文州他舍不舍得。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样短，喻文州陪了周泽楷一个星期，然而这一星期的时间在有情人的眼中不过是眨眼之间。离开的当天周泽楷将对方送到了安检口，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只能看着喻文州走进了检验护照的队伍。他的目光随着队伍移动，队伍不长，很快就轮到了喻文州，检验好之后，喻文州回头对着男朋友挥了挥手，给予了一个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微笑，就离开了周泽楷的世界。
看着自家男朋友的背影消失，周泽楷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家突然有点想他了。
喻文州离开后又过了好几天，周泽楷才看到室友的身影。周泽楷正想关心一下对方这几天的旅程，却看到孙翔笑着伸出手，将手腕上那块低调却奢华的手表展示在周泽楷的面前，高高兴兴地说：“周泽楷，我找到人陪我一起吃饭了！”
两个叫吃饭，一个人叫吃狗粮，和名草有主周泽楷一起组队吃了半年狗粮的孙翔现在举着一块昂贵的手表告诉对方，自己脱单了。等周泽楷弄明白孙翔的男朋友是一个华裔的手表设计师，而不是某个爱好包养小帅哥的霸道总裁，是在孙翔讲完这几天的奇遇之后。
孙翔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并非一帆风顺，途中遇上大雪，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堵了三天三夜。和他同样遭遇的人就是这位手表设计师肖时钦，整个世界都被白色覆盖，说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吊桥效应的加成，这三天里，孙翔和肖时钦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当直升机的救援到来，孙翔靠在垫子上不想动，肖时钦突然握住了他还没有回暖的手。
“然后小事情把他工作以后设计的第一款手表送给了我，我脱团了！”
周泽楷听着这个又梦幻又危险的遭遇哭笑不得，仿佛穿越到了某篇高中课文，不过既然孙翔认定了这份感情，那么作为朋友，他能给予的也只有祝福而已。
周泽楷和喻文州感情真正出现问题是在不久的半年后，夏天的假期要长一些，周泽楷在家呆了一个月左右，喻文州那边的case终于结束了。男朋友有空，周泽楷自然计划着回国。爷爷已经被父母接到了身边，那么这次的目的地也就成了G市。周泽楷计划着给喻文州一个惊喜，没想到最后这个惊喜成了惊吓。
喻文州的家庭背景周泽楷是知道的，喻妈妈离了婚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两人也不敢出柜，怕刺激她。这次的G市之行，为了避嫌也没住在喻文州家，而是在不远的地方找了家酒店。原本以为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没想到一次约会中，被喻文州继母的弟弟碰到了，然后很快一条消息就出现在了喻爸爸的手机上。收到消息的喻爸爸自然是暴跳如雷，打电话给前妻连声责怪他没有教好孩子。
这个夏天的记忆终究与浪漫无关，喻文州脾气虽然好，但是决定的事情哪能轻易改变，喻爸爸扬言和他断绝关系，他也将所有压力自己顶住。但当喻妈妈进了医院，手术中的灯那么执着的在喻文州的眼前亮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怎么能为一个自己爱的人，伤害另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人。
他在医院的走廊中默默的坐着，仿佛是在寻找勇气，做一生中最要的一个决定。有手术车在他面前走过，送来急诊的病人从他面前匆匆过去，留下几声破碎不堪的呻吟，陪伴的家属抹着眼泪在手术室的门口等。喻文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改变了走向，从左心室灌到了左心房，冲击的二尖瓣生疼。
世界上有六十亿的人口，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六十亿分之一，你每一秒做出的决定，都可能改变下一秒将遇见的人。在这样的概率下，一份感情的积淀是多么的不易。
而现在周泽楷和喻文州相遇了。
这是缘分吗？
不，是错误。
他们因一首《错误》而相识，他们在一起根本就是个错误。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就这样枯坐到了第二天的7点半，喻妈妈醒来，喻文州看着那张因为憔悴而陌生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手机界面上那个输入删除了无数次的号码。
一杯咖啡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周泽楷看着眼前空了的咖啡杯，突然问了一个一直逃避的问题，“前辈，一个人来的？”最后一个字的音量弱的有些小心翼翼。
喻文州没料到他会现在问这个，答道：“嗯。”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周泽楷有惊讶的抬起了头，周泽楷的眼神很明显，刚才哪句话中藏着的暗示也很明显。喻文州解答了周泽楷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没有女朋友。”
“为什么，”周泽楷几乎是脱口而出。当初两人在分手电话谈清楚之后，喻文州就狠心切断和周泽楷的联系。周泽楷虽然难过，但也不得不尊重喻文州的选择，也避开了他的消息。他心中拥挤了太多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和我分开之后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愿娶妻生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那你有为什么要和我分开呢？
仿佛两人一瞬间调换了技能点，口齿伶俐的人成了周泽楷，而沉默寡言的人成了喻文州。他将手中的咖啡放回桌上，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做不到啊，小周……”和周泽楷分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喻爸爸那里，喻爸爸和喻妈妈都有一样的担心，紧锣密鼓的开始给喻文州折腾女朋友。和她相亲的女孩子们都很好，很优秀，他也很努力的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把对周泽楷的好全部给了她们。然而行为可以改变，有些却怎么也改不了。他试着分开，试着去爱别人，但是根本没有用。精神比心理智，但是心却更加的诚实。对方的也是聪明的女孩子，察觉到喻文州的心不在她身上，也就礼貌的提出了分手。“我真的很努力，但是我没有办法喜欢上她们，不能给她们幸福，我又怎么能耽误她们。”
为了喻妈妈的身体，喻文州早就服了软，听从父母的建议过着安稳的一声。然而最后确实喻妈妈让步，与其儿子不开心一辈子，绑定一个同样不开心的姑娘组建一个不幸福的家庭，还不如放手，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10
婚礼在下午顺利的举行了，三位新郎都是大学同学，为周泽楷和孙翔的位置也就在大学同学的边上。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喻文州的边上刚好空出了两个座位，孙翔在边上坐下，然后笑着将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周泽楷，周泽楷腼腆的笑了笑，然后顺势做到了喻文州的身边。位置很快就坐满了，随着音乐响起，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新人站好后。神父看着新娘问道：“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富贵和贫贱,无论健康和疾病,无论成功与失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神父看着新郎问道：“你是否愿意这个女士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富贵和贫贱,无论健康和疾病,无论成功与失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周泽楷看着身边的喻文州，在心底悄悄的说一句：“我愿意。”就像当初舞台下的“我爱你”一样的虔诚。
婚礼结束之后自然少不了的是扔花球的环节，三位新娘笑着转身，然后将手上的花球向身后抛出。两个花球在空中撞了一下，其中一个弧度错开竟然直接朝两人的身上丢来，孙翔下意识的伸出手，花球就平平的落进了孙翔的怀里。两人错愕的看了看彼此，周泽楷还是先反应了过来，指着花球又指了指孙翔，“要结婚。”
孙翔一脸懵逼的看着手中的花球，愣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真倒霉。”
“恭喜，”周泽楷笑着说道。
他白了周泽楷一眼，然后掏出了手机，将一张早就拍好的照片发给了肖时钦。图片发不出不久，肖时钦的电话就来了，孙翔接了起来，对着手机说道：“嗯，我在中国，和周泽楷在一起。”
肖时钦似乎有些担心，孙翔笑了笑回了句，“婚礼结束就回来，没事的。”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185cm的大男孩像是个腼腆的小学生，“如果到时候你来接机，回去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周泽楷看着不远处的喻文州，黄少天正缠着对方说了些什么，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喻文州闻言看了周泽楷一眼，回复了一个微笑之后又将视线移回了原处。
周泽楷学着孙翔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信息便发了出去。
“喜欢前辈，没有变过。”
“有事情，一起面对。”
“重新开始，好吗？”
目光移向喻文州的方向，对方背对着他看不清动作，接着手机震动，周泽楷看了眼界面，看了一眼提示。喜悦和惊讶混杂在一起，一时竟然说不清是什么感情。指尖画出密码的图案，点开短信的界面，屏幕上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好。”
end
翔翔和小事情被雪中困住那段参考《山羊兹拉特》
喻队小周机场那段参考《目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