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蔷薇礼扎（蔷薇）14-23+尾声
前文 蔷薇礼扎01-13
情感是犯罪的设定。
14他是孙翔
要说政府手里紧攥的两张王牌，莫过于最强兵器一枪穿云和战术大师索克萨尔。其中周泽楷是政府在实验室悉心培养出来接替张益玮，而喻文州则是在从方世镜那里继承了索克萨尔这个名号，然后向政府投了诚，使得索克萨尔一下子从共和党的心腹大患变成了左膀右臂。这次蓝雨监狱爆炸，最强兵器和战术大师都受了重伤，更让领导人恨死了“荣耀”。共和党对两位伤患的身体也是十分挂心，周泽楷的身体早些年做过很多实验，身份特殊，不能为外人道，所以只能麻烦专属医师上门。而索克萨尔则是被直接安排进了政府医院的病房，能来探视他的人，无疑都是政府的高级官员或是深的政府信赖的共和党党员。
在微草地位仅次于区长，刚和“荣耀”联手唱了一台好戏的王杰希，显然符合探视的条件。更何况，王杰希此次从微草区赶来首都，还特地为重伤的喻文州带来了治疗之神——方士谦。说起方士谦，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在第五次世界大战中，他曾经隶属于共和党赫赫有名的第一团，救人无数，于是有了治疗之神的美誉。然而战争结束后，他却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后来更是出门远游，去做一个游医。政府有心想招揽他一起进行感情中和剂的研究，然而苦于找不到人。不久前王杰希在微草区被“荣耀”的一个小剑客偷袭，一时不查受了重伤，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治疗之神却突然带着嫡传弟子出现，妙手回春，治好了重伤的王杰希。然后又和王杰希一起来到首都，去救治“奄奄一息”的喻文州。
这座高大的建筑难见一丝的活气，重症病房内，四周的布置都是白色，但却不及某人的憔悴，“面色惨白，身体虚弱，受伤严重的快要死掉”的喻文州坐在病床上，对着王杰希淡淡的笑了笑，“所以，情况现在这么样了。”
“共和党最近风声很紧，估计等你和周泽楷好了，就要给‘荣耀’一点颜色看看。不过在开始前，党内应该又要肃清了。名单袁柏清已经给孙翔看过了，如果遇上审讯，孙翔知道该怎么办。”王杰希坐在病床旁，回答的对方的问题，偶尔目光划过喻文州的脸上，王杰希自己也不由得啧啧称奇，真不知道方士谦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把一个没灾没病的正常人弄成这幅虚弱的样子。
“我们的人应该不会被波及到，让共和党自断羽翼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情。”喻文州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件事情，叶修查的怎么样了？”
王杰希摇了摇头，“这事好办，也就不会拖这么多年了，只能等他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喻文州倒也赞同了王杰希的说法，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两人又分析了两句现在的情况，门铃突然就响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喻文州立刻在病床上倒头昏了过去，恢复了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样子。动作迅速，演技精湛堪比奥X卡的影帝。王杰希自认前几天真被刘小别砍伤的时候，表现都没有对方此刻逼真，默默的在心底点了一个赞之后，魔术师恢复了一脸淡漠的表情，起身打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门口站了一个人，王杰希在心底小小感慨了一下，在这张脸上能看到表情也算是神迹。
“找喻文州。”周泽楷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王杰希，见对方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打算，他说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解释。
王杰希不是医生，没有什么反对的立场，然而他还挺想知道周泽楷这种沉默寡言的性子，主动找喻文州会说些什么。
周泽楷没让他久等，进门之后就直奔主题，上前两步，对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喻文州说道，“孙翔呢。”
明明听到了对方的话，喻文州的眼睛依然阖着，看起来没有一点醒来的打算。王杰希眼皮跳了跳，又是一个不省心的，这两个人可算是知根知底了，而他现在还没有暴露，不适合听这些话，思前想后，索性带上门走了出去找方士谦了。
当时的情况没人比周泽楷这个当事人更加清楚了，喻文州自然不可能重伤，这样吊着他明显就是一副拒绝合作的样子。现在没有别人在，周泽楷点了几下自己戴在手腕上的感情测量仪，空气中居然出现了黄少天的全息影像，其中还有当天蓝雨监狱中喻文州和黄少天在一起的影像。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淡定了说起了令人咂舌的长篇大论，“感情犯夜雨声烦，黄少天，称号‘妖刀’，身高176cm,武器：冰雨，感情指数175-194，和喻文州关系密切，现在首都内……”
“小周，”听到这里，喻文州终于出声打断了他，见过“荣耀”之中各位为感情合理化而斗争的战士们真实身份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死了，还有些是半死不活，再也看不见或者再也没法开口的。几位高手都要出A级以上的任务，对自己资料的保护更加重要，更何况周泽楷这里甚至都有了黄少天的全身影像。这份文件如果上报，后果不堪设想。
周泽楷见喻文州“醒”来，盯着他的眼睛，又一次问道，“孙翔呢？”
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是不好，偏生还碰上了周泽楷这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喻文州在心里思考着解决的办法，脸上却是微笑着。“小周，孙翔是感情犯，你是政府的最强兵器一枪穿云，问我这些，不合规矩。”这倒是实话，倘若喻文州将今天周泽楷询问他孙翔下落的事情说出去，显然会给周泽楷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可以借此消除周泽楷对黄少天的威胁。
周泽楷摇了摇头，现在对这个观点一点都不赞同，执拗的说道，“他是孙翔。”感情犯也好，最强兵器也罢，他是孙翔，我是周泽楷，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喻文州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却少了几分惯用的客套，显得真实了很多……或者说，这是一个蕴涵了感情的笑容。“孙翔在第十二监狱。”
“谢谢。”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周泽楷道了声谢，就立刻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呆在门外的王杰希走了进来，随手摘下了刚才关门是贴在门上的微型耳机，不由得感慨肖时钦这个机械大师的作品越发的好用了。喻文州冲对方笑了笑，“都听见了？”
“听见了，”王杰希淡定的回应了，显然对自己偷听一事没有半分的愧疚，“你直接告诉周泽楷孙翔在哪儿，让他把人救走不就完了，说什么不合规矩。”
“总要看看是不是真心，上次和少天大意了，这回要是再害了孙翔，他们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喻文州这话说的真心诚意，全然没有往日的算计在里面，毕竟这次是他和黄少天理亏在先，任务结束以后，他是立刻回了首都躺尸，可怜黄少天被孙哲平和张佳乐、肖时钦等人连番的轰炸。相比之下，自己的待遇真是不能再好，“帮我倒杯茶吧，有劳了。”
15暗涌
离开医院之后，周泽楷就直接去了第十二监狱。首都的监狱与其他几个区的监狱配置都不一样，一圈的围墙围住了十四栋高塔，士兵们均守在外围，没有特殊情况并不轻易靠近。而十四栋关押着感情犯的高塔全部由电子管理技术，无论是感情犯还是前来刑讯的人员，每一笔记录都被记载政府的档案之上。这套电子管理技术美名其曰保护士兵，因为感情犯会用天底下最罪恶，最致命的语言来引诱你，让你和他一样成为和平的叛徒。为了保护这些保卫国家的勇敢士兵，政府不能让他们受到感情的荼毒。然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谁又说得清呢？毕竟现在感情犯的行动越来越猖獗，容易动摇的人类，到底比不上毫无感情的机器来的安全。
进入第十二监狱也没有那么难，一枪穿云的权限在除了领导人的办公大楼需要特别申请，首都的其他地方，几乎是畅通无阻。通过了认证，接下来路上巡逻的电子机器人都没有为难周泽楷，反而主动的指明了孙翔的坐标。
快步来到了关押着孙翔的房间，用权限打开了房间的电子锁，刚一进去，门就严严实实的关上了。密闭的空间黑暗的可怕，地板使用的是特殊材料，走上去几乎不会发出一点的声响。眼前被试戴上半透明的塑料眼罩，使得开门是倾泻进房间的光线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周泽楷经历了太多次，自然知道那些人对孙翔做了什么，感觉剥离实验，从外界接受视觉、听觉、嗅觉、皮肤觉、运动觉、平衡觉等等的刺激很重要，人脑倘若不接受外界输入的信息，也就无法完成后续的知觉、记忆、思维、想象与注意。而在刺激高度隔绝的环境里面，心理很快就会出现许多病态的问题。这种情况自然也就谈不上警惕性和敏感度。至于手上，作为政府的最强兵器，经过实验后的周泽楷夜视能力也非常强。他可以毫不费力的看清孙翔手背上略微肿胀的天青色血管，手背上被扎了许多的针孔，自然不是医治，而是注射了其他会影响孙翔身体的药剂。
这是孙翔，不是专门被用于射杀的影像，不是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幻觉。是整个学校做题速度最快的孙翔，是给他画蔷薇花的孙翔，是真真正正和他一起度过长大的孙翔。
左胸腔的第二根肋骨后面传来了一阵莫名的刺痛，轻微而陌生，像是很久不曾有过的感觉。周泽楷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耳朵，低声喊了一句，“孙翔……”
孙翔左手的食指突然抬高，显然是听到了周泽楷的声音。但周泽楷昏迷期间的刑讯让他疲惫，即使松口交出了袁柏清让他背好的名单，也要经过一次次的重复审核确认这些信息的真实性。抬高的食指很快就无力的放下，接着，左手突然被人握住。这是连日来除了冰冷的针头之外，唯一的触感，孙翔依恋似的用指腹磨蹭着周泽楷手掌心的纹路，开口回应道，“周……泽……楷……”少量的输液难以维持身体的正常机能，孙翔的喉咙早就干的难受了。
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手腕上的感情测量仪数值不要飙升，然而看着孙翔受伤的手背，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疼吗？”
“没事……不痛。”孙翔安慰周泽楷，嗓子被撕扯的有些疼了，缓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
周泽楷也不知道，他原本对两人的再次相见已经不抱有任何的指望的。当他熬过了各项的实验，跟着从首都赶来接他的江波涛，走出轮回实验室的那一刻，看到的只有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战后的轮回只剩下一片废墟，除了隐藏在山里的实验室，他想不到这个地区还剩下什么。他问江波涛孙翔的下落，却听闻第一团已经覆灭，第一团中的百分之九十的士兵全都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几个士兵进入了政府高层，周泽楷多方打听，得到的却都是悲惨的消息。战争那么残酷，孙翔所在的第一团又是共和党的最强部队，常年作战在第一线，谁能保证他生命的安全。
得到了确切消息，周泽楷脸上也没有显出什么难过的神色，感情指数不过上升到了3，平静的过分。他的手抚摸着孙翔当初写给自己的信，从开头的称呼到最后的落款。或许是因为孙翔在自己的枪下已经死了太多次，心中只剩下一滩死水，这些消息都惊不起波澜。
他最爱的人，属于他的永恒的微笑，已经不在了。
几日前在嘉世第七法庭看见孙翔的第一秒，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了枪，哦，不过又是一次感情测试罢了。开枪之后，不用费心清理血液，不用费心处理尸体，一枪之后，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剩下。
直到他看见却邪捅进了嘉世区长的身体，直到他看到孙翔被不认识的人救走。
捏着枪身的手指都麻了，会有这种可能吗？
好在概率再低，它也确实存在，孙翔从第一团的烈士变成了政府深恶痛绝的感情犯。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周泽楷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接下了和喻文州一起前往蓝雨监狱的任务。他必须冲在最前，才能更亲近的敌人，才能离自己寻找的人更进一点。
但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非但没有保护好孙翔，还害得孙翔进了政府的监狱。孙翔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他不能分担孙翔伤口的疼痛，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安慰都无法表达出口，他的强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泽楷，探视时间已到，请你立即离开，”感情测量仪在这时候突兀的响了起来，随着这个难听的声音一同动作的，还有房间的大门，光线涌了进来，行程了一个小范围的丁达尔效应。“警告，您最近感情指数变化较大，请注意服用感情中和剂。”
孙翔听见了，毕竟现在周泽楷还是政府的士兵，被对方握住的手改了一个推的动作，“你走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却想到孙翔看不见，于是又回了一句，“好。”
孙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交代道，“你回去以后，别吃感情中和剂了。”
“好。”
接着边没有什么话可说，周泽楷松开了孙翔的手，一个人默默的走出了关押着他的房间。门随着他的离开被再次关上，徒然留下一室的黑暗。
16惊涛
和孙翔的这一次见面很快就被传到了上层的耳朵里面，周泽楷刚走出第十二监狱，就收到了传唤，命令他立即前往实验室。周泽楷不留痕迹的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毛，他讨厌实验室的那些实验员。对那些实验员而言，自己是他们手下最完美的实验品，为首的那位博士更甚，每次他的目光落在周泽楷的身上，就像是蛇在皮肤上游走，带着几分滑腻的恶心。好在最近博士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正忙于在实验倒腾瓶瓶罐罐，所以为周泽楷检查的人之中并没有他。
还来不及为此松一口气，新的问题又来了，为首的一位实验员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对周泽楷说话，和感情测量仪一模一样的口气，“周泽楷您最近感情指数变化较大，请您接受感情诊断，是否同意。”
虽然是问句，但是答案在一开始就被规定了。现在的情况下，硬碰硬不是一个好办法，周泽楷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得到了首肯，周泽楷立刻被两个实验员带往了感情测量室，手上的感情测量仪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心口还有身体几处较大的动静脉被贴上了标签。从表面上看起来，标签上面不过只有一串的数字代码，然而经过多次的实验的周泽楷却知道，这个装置可以非常精准的测量人类体内的感情指数，误差几乎小到了千分位。
准备好之后，那人便离开了，另一个走到了墙角，默默的站着。周泽楷知道，这间房间是没有监控的，实验室里的这些人都是疯子，除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数字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安全。这些实验员们并不关心他在房间里面做些什么，只要最后周泽楷给了他们一个满意的数字，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至于剩下的这位实验员，留下来的目的也并非为了监视，只不过是防止他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感情失控而已。
“周泽楷，现在启动感情测量装置，请准备就绪。周泽楷，现在启动感情测量装置，请准备就绪。”那个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周泽楷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手上却飞快的换了荒火碎霜的子弹。
“泽楷，你过来。”一个三十五岁的英俊男人出现在了情感测量室里面，这回的他用衬衫代替了共和党的军装，袖口挽起露出小臂，看起来要居家的多了。以前没有发觉，这回男人换上了常服，周泽楷才明白原来自己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相像，细致到了每一道轮廓，都留着对方的痕迹。“不是说过我不在家的这几天，练习都不能少吗，你现在就学会偷懒，以后还想不想当兵了。”
“好了好了，难得回家一趟，你也别骂泽楷了。”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温柔。“泽楷，你也过来和爸爸道个歉，说以后一定听话，晚上妈妈给你做栗子蛋糕。”
眼睛下意识的阖上了，这是他小时候的事情。当时他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周爸爸还没有在战争中死去，一心想让儿子长大以后也成为一名军人，周妈妈对他的要求却没有那么严厉，反而每天给他做精致又好吃的蛋糕甜点。假的！都是假的！再也不会有人询问他的功课练习了，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做栗子蛋糕了，那些幸福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周泽楷已经平静了下来，子弹分别命中了两人的肩膀，上一秒还说这话的父母立刻如同尸体一般倒在了地上。周泽楷手中的荒火碎霜还未放下，肩膀就被人按住了，有人扳过了他的身体，迎面就是一拳。“周泽楷，”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点，“他们是你的父母，你居然开枪了，你还是人吗？！”
语言在喉头嵌顿了两个呼吸，周泽楷的手突然不稳，枪握在手上，却始终无法瞄准。青年却丝毫体会不到他内心的煎熬，只是看着他，表情混合了愤怒和失望，“我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还想连我一起杀了，你开枪啊，”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第二肋间隙的位置，跳动着令人向往的温暖，“往这里开。”
“孙翔……”周泽楷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搏斗。一个大声的叫嚣着，开枪吧，这不过是一个影像，通过这这厢测试，你才能去救真的孙翔。一个却又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千万别开枪，你忘了前两次了吗，你以为你看到的是影像，结果呢？如果不是因为换了实验室用的轻质子弹，然而习惯性的打在了非致命出，你就错手杀了孙翔了。
感情测量的规定时间是一分钟，时间到了的时候，周泽楷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孙翔和周爸爸周妈妈的尸体一起消失了，实验员的声音再次从广播中响起，染上了一点失望，“周泽楷，诊断结果为不合格，请再次测试。”
这次声音只重复了一边，还没等他准备好，一个小孩子就跑了过来。八岁的年纪，眉眼都带着稚嫩，语气却嚣张跋扈的让人头疼，“这是我家的，以后都不许你来这里玩了。”接着是九岁的孙翔，郑重其事的将一封信塞到他的手里，脸上的表情像个小大人，“等我跟孙哲平走了以后，你在看吧。”然后突然在耳边炸开的是孙翔的吼声，对方仿佛一瞬间长到了二十岁，衣服上沾着泥土，仿佛刚在地上滚过一般，脸上也有几道划痕，看起来分外的狼狈。他对着周泽楷骂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没过一会儿孙翔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周泽楷，你流血了，周泽楷你没事吧。”
听到他这么问，周泽楷却是笑了，关于爆炸最后的记忆，就是翻出城墙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自己抱着孙翔滚进了一个很黑很暗的房间。然后大范围的爆炸声响起，整个世界都仿佛震动了。有什么东西突然翻到了，他用身体护住了孙翔，承受住了所用的重量。孙翔讶异的分辨着突兀滴落在指尖的粘稠液体，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才明白那是血液。
“周泽楷，你流血了，周泽楷你没事吧。”
黑暗中看不清脸，但是孙翔觉得当时周泽楷应该是笑了，像小时候一样，清淡但是温柔的一个笑容。他用垫在孙翔脑后的手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对方的头发，然后回答道，“没事，不痛。”这是货真价实的大实话，周泽楷确实对于疼痛没有什么感觉。
第一波的爆炸在这时候已经过去，孙翔盯着周泽楷的眼睛，问出了在心里藏着很久的一句话，“我不相信测量出的感情指数，也不相信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周泽楷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这词许久不曾听见，然而答案却一直那么清晰。当时第二波爆马上炸来临，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头上，还来不及回答，就陷入了昏厥。现在这句话，他终于可以讲给他听。
“孙翔，”周泽楷的声音哽在喉间，即使发出来也带着一点潮湿。
“喜欢，”当然是喜欢，就算时光荏苒，就算相隔了生死，喜欢依然是喜欢。
“你，”情感测量室中，有人抬手对着影像扣动了扳机。
17远去了的纯洁爱情
两人分别之后对于孙翔的经历，你和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大概，离开轮回，奔赴第一团，再成为荣耀中为感情合理化而斗争的战士。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陪伴着他一起走过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这十多年对于周泽楷来说意味着什么，是黑暗还是光明，是希望还是绝望，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
周泽楷的命运在孙翔离开后的三个月，终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夏日的暑气已经离开，蔷薇的花期也马上就要走到尽头，雨水之中混合着爬山虎腐烂的霉气，仿佛预示着一年的衰败。轮回区的命运和如同秋日蝴蝶的翅膀一样脆弱不堪，党内肃清不过是一个征兆，共和党很快就开始了进一步的动作，管理轮回区的执政党只是一个依附着共和党的小党派，对于领导下达的要求，再不满意，也得忍气吞声的做了。
最早听到风声的是江叔叔，他早些年也是非常有名望的教师，在轮回区多少有些人脉。然后江叔叔得到的消息很快又通过江波涛传到了小伙伴们的耳中，吴启和吕泊远听了之后，忍不住变了脸色，周泽楷的手紧握成拳，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他不由得追问了一句，“确定？”
“是真的，共和党要找10岁至15岁的孩子做痛觉剥离实验，我爸爸已经决定了带我会老家贺武，我后天大概就要走了。”江波涛看着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脸上流露出了不舍的情绪。他出生之后没过多久就跟着江叔叔来到了轮回区，对于轮回的感情远胜于故乡。
“痛觉剥离……”杜明有些犹豫的问了出来，“是什么意思，很危险吗？”
吴启在杜明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想想痛觉这种东西，能剥离吗！”
“痛觉剥离，”吕泊远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要开战了，共和党是打算用这种办法来培养士兵吗？”
江波涛摊了摊手，“应该就是这样了，毕竟那些不怕痛不怕死的怪物，对于战争更有利。”
几人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年纪都符合实验的要求，而且有了周泽楷和孙翔的前车之鉴，他们的父母早就萌生了离开的打算。江波涛依言后天就搬走了，走之前去向小伙伴们道别，周泽楷始终皱着眉没说话，江波涛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肩膀问道，“你不走吗？”
周泽楷摇了摇头，“不走。”离开了轮回，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而且他还有一个要等的人。
好友有多固执，江波涛不是不知道，又劝了两句，依旧没能使得周泽楷改变主意，他也就放弃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跟着父母一起离开了周泽楷的世界。
随着江叔叔一家人的离开，学校自然也关闭了。谈得来的几个朋友相继离开，使得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一群穿着军装的陌生人再次造访了他家，上一次他们带走了周妈妈，这一回他们带走的人变成了周泽楷。
感觉是人脑对对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的客观事物的个别属性的反映，是最基本的认知过程。它是我们认识可观事物的第一步，感觉给我们提供了内外环境的信息，保证了机体与环境的信息平衡，它是一切较高级、较复杂的心理现象的基础。
感觉的其中一个特征是适应，由于刺激物对感受器的持续作用使得感受性发生变化的现象，就是感情的适应。人具有很高的适应性，适应机制使得人能够在变动的环境中比较更容易精细分析，从而实现较准确的反应。感觉器官在弱刺激持续作用下，感受性会增强，如暗适应现象；感受器官在强刺激持续作用下，感受性会减弱。但是人的适应也是有限度的，不断的适应和过度的适应则会使人疲劳，降低感受性。但是感觉之中也有不能适应的特例，例如痛觉。痛觉对人类起了保护作用，虽然能通过注意力的转移分散而缓解疼痛，但却并不能被我们所适应。而且痛苦的体验并不与收到伤害的程度成正比。
从现有的科学文明角度来说，痛觉剥离的实验注定是要失败的。然而周泽楷还是和三千五百个同龄人一起，走进了政府秘密安排的实验室。被手术服包裹起来的实验员们穿梭在这些孩子们的中间，带着口罩的脸看不清五官，然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暴露了他们的狂热。这些对挑战科学充满了兴趣的专家们是没有同情心的！只是一群高智商的疯子！
那段时间对周泽楷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三千五百个孩子被标上号码以后被关进了不同的房间，然后每一天都是疯狂的实验、抽血、注射。像是待宰的羔羊，在原地徘徊着，迷惘的等着死神的镰刀落下。每一天都有新的孩子被抓了进来，然而却又更多更多的孩子为此死去。清晨早饭的时候，坐在食堂啃着发来的干瘪的黑面包，嗓子总是发干。所以来接去饮用水的人特别多，在饮水机旁他总能听到这样的言论，“1147号昨天被叫去进行电击实验了，然后再也没出来过。”“2693号更惨，我听说那些变态想看看新研制的药水，把他叫去试药，结果昨天晚上挠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才死的。”“这件事我知道，2694号住在2693号隔壁，看到他的样子，接受不了昨晚就自杀了。”
这样的消息每天都能听到很多，有的孩子死于额外实验，有的孩子死于日常任务，还有些是在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干脆直接自杀了。好在周泽楷的运气尚可，第一年，除了每天例行的实验之外并没有被叫去做额外的任务。到了第二年，实验室中剩下的孩子不足六百个，然而实验的进展依旧处于瓶颈期。那些实验员们，每天在实验室疯狂的计算、配置溶液，却不敢那么频繁的抓孩子们做实验了。随着战争的阴云，共和党给他们的支持越来越少。然而额外实验不能乱做，固定的任务却要加大，每天电击的强度，灵敏剂的注射剂量，外加上抗打击之类的测试，都做了调整。
不只是如此，随着政府对实验室供给的减少，孩子们日子过得更加的艰难了起来。以前每一餐都有一块黑面包，每周末还能领到牛奶或者干瘪的苹果，然而现在分量被减少到一天只有一个。
经常聊天的那几个孩子早已经离开了他们，剩下的人里面，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三个月也不会说一句话。整个实验室的气氛都是压抑而沉默，像是发酵中的苦涩。那段时间周泽楷很困惑，到底为什么呢。
这样的生活还不算痛苦吗？
到底是为什么还要苦苦支撑着，忍受煎熬呢？
为什么不干脆像别人一样直接死去，还落个轻松痛快？
大概是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见到一直等待的人吧。
就这样一直苦苦的坚持着，孩子们剩下不到百人的时候，轮回区沦陷了，和平党的军队占领了这片并不富裕的土地。痛觉剥离实验是共和党内的机密，为了保守秘密，第一团的精锐立刻就被派到了轮回区。团长叶秋亲自带队，同去的也都是韩文清，吴雪峰，张佳乐……这些富有经验的战士。事实证明，第一团的战士的战斗力果然如同传闻一样的强悍，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月，轮回区的控制权又重新回到了共和党的手中。下一步指令马上传来，要求第一团暂时保护实验室的日常运作，几日后会有军队前来将还在们一部分送往百花区的实验室，一部分送往共和党的领导中央，也就是日后的首都。
轮回区的实验室内，收到的讯息在叶秋的手中折上又展开。张佳乐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影，连大敌当前都要调侃对手几句的魏琛都没有开口说话。韩文清在一旁，表情和平时一样的严肃，捏紧的双拳则暴露了他的愤怒。政委盯着第一团的战士们，清了清嗓子说道，“韩营长似乎对这个决定不太满意？”
满意？能满意吗？夺回轮回区之后，按照领导中央发来的指令，第一团立刻前往了轮回区实验室。沦陷之后，失去了每天前来接受尸体的部队，实验员们又担心随意丢弃尸体会导致实验基地暴露，所以几个月来死亡的孩子们就被随意堆在了一个房间，远远走进都能闻到尸臭。
这哪里是实验室，这简直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奥斯维辛集中营！
然而他们能给予这些孩子们的却不是保护，而是将他们送给更可怕的恶魔。
韩文清冷冷的看了政委一眼，他并不是第一团的成员，而是这次行动伊始时，领导中央特地派过来的人。比起主持同级党的委员会日常工作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监视才是根本目的。
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叶秋的声音打断，“政委，请你先出去，我和几位营长有话说！”
“好，叶团长请，”政委答应了，退出房间之前还装模作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愉悦，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谈话的结局。
“叶团，”政委的门一关上，张佳乐就重重的锤了一下房间内的桌子，发泄自己的愤怒。当时他和孙哲平还在同一个军营中服役，孙哲平出了别的任务，所以这次参加行动的是，身为二把手的他。“我们真的要让那些孩子们去送死吗？”
“张佳乐，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吴雪峰突然问道。
“服从，”张佳乐有些不甘心的回答道。“但是……”
“张佳乐，我们也舍不得。可是这仗不打完，他们就不会放弃培养人性兵器，这回是痛觉剥离，谁知道下一回是什么。我们救了这些孩子，但是能救所有的孩子吗？”郭明宇说着将十指插入发间，显然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打了这么多年仗，在场的谁没杀过人，然而没有人忍心让这么多无辜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第一团就在这里，却不由我们护送，这意思还不明白吗？”叶秋将收到的讯息揉成了一团，第一团和领导中央在一些原则问题上，会产生分歧，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被信任。说完之后，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却沉重的压在了每一个的心头。
18走失了的永恒微笑
这些孩子们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三天之后，第五团和第六团分别派了一直队伍来接走孩子们，一队带往百花区，一队带往日后的首都。孩子走的时候，第一团的战士们才见看见了幸存的实验品。每一个都是瘦骨嶙峋，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更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是他们身上的伤口，有的是一道瘢痕，有的还在结痂，但是身上的伤看得见，心上的呢？孩子们许久未看见自然的阳光，出来之后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更有甚者对着外面的自然景物居然流下了眼泪，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活着看见它们。
“他们到底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郭明宇喃喃道。
“这些畜生，”韩文清咬牙。
张佳乐用手肘捅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魏琛，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第五团队伍里的一个孩子，“我怎么觉得他看着眼熟？”
魏琛有些不忍心的别过头去，“那就别看了。”
第五团和第六团的派来的连长向团长叶秋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率领队伍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这时候，没有知道这些孩子将要面对怎么样的痛苦。
存活下来的八十四个实验品，被分成两队，在实验中素质较差的和轮回区的实验员们一起，由第六团的战士送往百花区，继续进行痛觉剥离实验。而素质较好的几位，则跟着第五团的战士前往了今后的首都，参与新的实验。
一个士兵，如果没有了痛苦的限制，那么他可以更加奋勇的斩断来敌。生理上的痛苦既然消除了大半，那么接下来要消除的就是心理上的弱点。周泽楷和另外四十一个实验品一起，参与了情感剥离的实验。
来到首都实验室的第一天，四十二个实验品的记忆被提取，然后制成了记忆芯片。完成了第一步以后，他们被关到了四十二个不同的实验室。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是周泽楷这几年之中，最舒适的一段时光。没有人拿着针筒从他的血管里面抽血，没有人强迫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更不会有人用各种武器在他身上做实验。
每一天早上，他只需要睁开眼睛，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然后就能看到客厅里面——周爸爸换下了一身军装，穿着平常的衣服正读着早上刚送来的报纸。周妈妈将订的牛奶分成三分，然后慢条斯理的切着面包。吃完早餐之后，一定会有人过来按他家的门铃，开门之后，对方会仰起脸对他微笑，咬着盒装牛奶的吸管，导致声音含糊不清，“周泽楷，上学啦，再不走的话，要迟到了。”
他从周妈妈手中接过了不知何时出现的书包，对着眼前的少年哑着嗓子喊着一声，“孙翔……”
人生如果按照这个脚本进展该有多好，周爸爸不用去打仗，周妈妈不用为生计发愁，孙翔……孙翔也一直都在。大家都活着，都在周泽楷一伸手就可以触摸的到的地方。一切都是刚起头的样子，一抓就是一大把的希望。
他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作何表情。孙翔来到轮回的时候，周爸爸已经死去了，这个时间上的bug仿佛在昭示你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仿佛一个残忍的梦境，一晌贪欢，却终是要从梦中醒来。
这是幸福吗？
这是折磨吗？
这个问题，就连周泽楷自己也无法回答。不过时间也没有让他纠结多久，一个月之后，实验就快进到了第二个阶段。这天周泽楷醒来是在没有一丝温情的战场上，沙尘飞扬，他惊讶的看着许许多多的军人在他的周围跑来跑去，然后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他的父亲。还来不及开口，枪声就在他的耳边炸开，那个坚强的男人睁大了眼睛，仿佛为了在人生的尽头，看清这个世界。然后他的身体慢慢的倒了下去，周围的杀戮不断，大家只关心死去的是不是自己。有人从他的尸体上面踩过，有人嫌弃他的尸体碍事，将他一脚踢开。
他死去的这样突然，周泽楷甚至来不及喊他一声“爸爸”。
有了一自然就有二，第二天周泽楷是被军靴叩击地板的声音吵醒的，有什么被推倒了，在地上裂成了好几瓣，一如你我残破的人生。接着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周泽楷立刻披衣下穿，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按着周妈妈的头往墙上撞去。他伸手去阻止，却只能穿过他们的身体。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全息电影，他能身临其境，但是却不可能改变电影里的任何一个情节。只不过这部电影播放的，是他不愿意回想的过去。接着，周妈妈被人拉扯着头发拖出了家门，那些军人残酷的笑着，随意的将他家的东西砸在地上。那张全家福，是他爸爸上战场之前照的，当时周泽楷还被抱在怀里，四肢都肥的像个莲藕。然后周爸爸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是他们一家人唯一的一次合照。那张奖状，那时候轮回区还在投资教育，他们一个年级又好多班，周泽楷好不容易考到了年级第一，然后学校发给他的，他永远都忘不了周妈妈结果奖状时候的表情。那个盘子，那是他在某一年的母亲节送给周妈妈的礼物，虽然很廉价，但是周妈妈最喜欢拿来装各种美味的蛋糕……
够了，真是够了！
周泽楷忍不住挥起拳头，然而他触碰不到那些人可憎的笑脸，他伸出手，却只能感受到风。想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在眼前四分五裂。
第三天，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场景，整个世界都下起了雨，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雨丝不停的钻进自己的衣领。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一个拐角看到了孙翔。时光荏苒，几年后的孙翔变高了，变帅了，脸上的轮廓经过时光的雕刻看起来鲜明不少。周泽楷的脸上还未浮起微笑，就看到一个人冲着孙翔的脸上来了一拳。
“孙”字刚做了一个唇形，就生生的合上了嘴巴，周泽楷往前跑出，才发现原来阴影里面还有另外七个陌生人，和孙翔打成一片。孙翔打架虽然厉害，但是以一敌五却也困难，渐渐地也有些不支。周泽楷想也没想，提起拳头冲了上去，然而接触到的却只有一团软绵的空气。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并且如同藤蔓一般缠住了他的整颗心。
他知道，这一回在他面前死去的人，变成孙翔了。
这时候一个人抄起了一根钢管往孙翔头上砸去，孙翔不防，被敲了个正着，人立刻摔倒在了地上。周泽楷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跌倒，仿佛跌落了整个世界。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着那些人的拳头落在孙翔身上，他恨不得扑上去替孙翔忍受那些伤痛，然而当他试图抱住孙翔的时候，却连对方半分都感受不到。“周……泽……楷……”孙翔非常艰难的从牙齿中挤出了这句话，然而眼神却渐渐地失去了焦距，周泽楷慌忙的想握住他的手，却什么都抓不住。那么无能为力，就如同两人无疾而终的那段感情。
打死孙翔之后，那七个面目模糊的人笑着离开了，周泽楷看着倒在地上的孙翔，整颗人都仿佛浸在了冰水里，从心脏到骨髓都感受到了冷意。第一天，他看到了周爸爸死在战场，第二天，他看到周妈妈被共和党的人抓走，第三天，他看到了孙翔。
为什么偏偏是孙翔呢！难道，孙翔已经不在了吗？
难道他的永恒微笑，已经死去了吗？
19最强兵器
有人说，爱人死在你面前的痛苦永生难忘，像是永不结痂的伤口，一碰，就会不停的冒血。
有人说，大事使我们惊讶，小事使我们沮丧，久而久之，我们对这二者都会习以为常一件事情。习惯的养成并不难，一件事重复二十一次，就可以成为习惯。
如果你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二十一次，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看起来太过滑稽，一个人只有一次生命，你爱的人，怎么可能昨天刚经历了生物学死亡期，今天又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呢？这个问题，看起来就像一个伪命题，一个谬论。但这个看起来不符合客观事实命题，却是周泽楷亲身的经历。
周泽楷想问，他好不容易通过那些残酷的实验活下来，难道就是为了看爱的人死在他的面前吗？然而这些问题，谁能给出答案？情感剥离实验的第二阶段进行了63天，周爸爸、周妈妈、孙翔，三个人构成了一个轮回，交替着在他的面前死去。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如今伤心到了极值，连表情都麻木了。看着孙翔的尸体躺在地上，他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眼角，却只余一片干涩。
连眼泪，都没有了吗？
前来验收结果的实验员在暗处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离开实验室。在走廊上通过耳麦对着执行官兵们说道，“三号表现良好，无需处死。”
执行官兵的行动力不用质疑，经过两次的筛选，当初的和周泽楷一同到达首都的四十二个孩子，在这个晚上之后，只余十八人。
实验室很快给这十八个孩子分配了新的任务，感情剥离实验的第三阶段，他们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一把枪。毕竟共和党一开始就是为了培养战士，这几年下来除了实验，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战斗了，周泽楷更是着群孩子们中的神枪手。当手重新握住枪的下一秒，实验员的声音响了起来，“3号，半小时之内，开枪，否则你就会死。”
而另一边，周爸爸正在喝茶，周妈妈正在裱花，他的父亲母亲，为了共和党而死，如今却继续被共和党利用来残害唯一的儿子。孙翔也在这时候出现了，勾了勾嘴角，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周泽楷，别愣着，快过来啊。”
帮助你唤醒温暖的记忆，让你对爱的人死心，最后一步，就是让你亲手杀掉你爱的人。这个实验无疑是残酷的，他们支撑到现在，心中仅存的，也只有过去的温暖。这些举动，无疑是让人将他们心中残存的感情全部抹杀。
周泽楷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扣下了扳机，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在那段黑暗的过去，为了一个快被遗忘了的飘渺的承诺，他无数次的杀死了自己心爱的人。抽血、训练、输液、经历死亡，这样子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最终，十八个人里面，只有两个人活到了战争结束，其中一个便是他。周泽楷有些时候都怀疑，他是否是真的感情冷漠，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和虚妄的幻觉死在一起，唯有他，通过了层层的关卡。
共和党宣布将感情立为犯罪的一周后，周泽楷的血液中，各个成分都达到了理想的状态，及时收到了强烈的刺激，各种的应激反应也不会出现。如果除却肾上腺激素的干扰，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作品。实验室中所有的实验员们都为之疯狂了，前来验收的军官满意的解开了绑在周泽楷身上的束缚，然后递给他一把枪。笑着捻着自己的小胡子说道，“你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周泽楷点了点头，表情很平静。然后立刻开枪打死了实验室中所有穿着手术服的实验员，枪法非常的精准，理他最近的一个实验员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喜悦。
验收的军官表情一脸玩味，“你恨他们在你的身上做实验吗？”
周泽楷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没有半分的波澜，“感情指数太高了，他们应该死。”就像几百年前为人类眼睛做激光的医生带着眼睛一样，这些实验员的感情也并不是完美的。
前来验收军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手下道，“将17号处死。”
“将军……”手下有些迟疑，“17号的实验也是成功的，处死他不太好吧。”
“无妨，第一才能称为最强，共和党的最强兵器，有一个，也就够了。”被称为将军的男子微笑了一下，“3号，你叫什么名字。”
周泽楷没有在意这位军官三言两句就改变了他的命运，冷着脸报上了熟稔于心的三个字，“周泽楷。”
20营救
几发枪响过后。
“周泽楷，恭喜，诊断结果为您的感情的感情良好，请您注意服用感情中和剂。”平板单调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例行公事般说出了那段台词，读不出丝毫的祝贺意味。周泽楷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倒了下去的那些孙翔，尸体随着广播中传来的话语一起消失。一旁的实验员面无表情的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枪，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周泽楷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感情测量的规定时间是一分钟，第一次他没能下手，第二次他也没能开枪，谁想到在角落中负责监视着他的实验员却会扣下扳机。这算是帮助，还是诱饵？他平静的看着那个穿着手术服的人向他走来，双脚却不留痕迹的换了一个更利于搏斗的姿势。
那人伸出手来，却不是像周泽楷以为的那样给他一拳，而是撕下了他身上那些用于监控体内感情指数的标签。这是一个奇怪的暗示，周泽楷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那人感受到了周泽楷的疑惑，撕完标签后，摘下了戴在脸上的口罩，然后就看到了周泽楷脸上露出了更加惊讶的表情。
“你……”这张脸由于时间的粉饰，在记忆之中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然而基因却是不会改变的，越来越相信的两张脸足以证明对方的身份。可是十几年前，这张脸的主人就应该死了。过去，到底隐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小周，”对方重新将口罩戴好，并不为周泽楷解释疑惑，“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救孙翔吗。”
孙翔被关在首都的第十二监狱，监狱被一圈围墙围着，士兵们全都按照规定守在围墙之外，围墙内所有的控制全都依靠电子管理系统，进出监狱的每一笔记录全都会被记载在档案之上。除此之外，关押着孙翔的电子锁又三把，只要其中的一把被打开，立刻就会发出警报，守在围墙外的士兵会立刻冲进来。监狱的大门，也会在3分钟之后自动关闭。
计划被两人制定的简单粗暴，周泽楷和对方一同进入监狱，他利用一枪穿云的权限打开关押着孙翔的房间，然后立刻离开，剩下对方负责在三分钟之内打开钳制着孙翔的三把电子锁。这期间，周泽楷必须守好第十二监狱的大门，防止任何士兵进入第十二监狱。
好在前几天孙翔交出了“荣耀”精心为共和党准备的名单，审讯了几次自之后，孙翔口径一致，共和党相信了这份名单的真实性。按照党员们的行动力，今天下午应该就会派出一大批党员和士兵参与党内肃清活动。至于那些不能明着带走的“叛徒”，也有政府训养的杀手带他们离开这个世界。这也就意味着逃离时候，追兵的数量会锐减，实在是一个好消息。两人将营救计划定在了凌晨一点的换班时间，负责明晚夜班的士兵中，长官是周泽楷以前在轮回区一起长大的杜明，虽然不能保证对方能念着旧情对三人放水，但是逃走的几率总会大一些。
这夜晚是有星月的，但若是将监狱作为前景，却只能让人寒凉的发憷。午夜，两人都到了首都监狱附近，周泽楷仍然是平时的打扮，捏着拳头静静的等待着换班，身边的人换下了实验室用的手术服，穿着一件灰色的教士袍，掩盖在夜色中。
分钟又转动了两圈，换班的士兵们，齐步走到了围墙的墙角，为首的杜明正在和人交接着什么。周泽楷在这时飞快的起身，和周围的人消失在夜色里。
21出逃
进入塔的过程十分的顺利，被中和的感情的士兵们，自然也没有“好奇”这种情绪。拿出一枪穿云的权限，监狱扫描了两人的感情指数之后，也就按照规定放行。进了第十二监狱后，两人径直去了关押着孙翔的房间，审讯已经结束，孙翔没有再被那套感觉剥离实验装置绑着，虽然仍是限制了行动，好歹没有那么痛苦了。战士的本能让他睡眠很浅，周泽楷和那穿着教士袍的人一开门，他就醒了。
为了防止孙翔误会，导致开锁过程发生冲突，一进门周泽楷就先交代道，“来救你。”然后飞快的跑出了房间，准备好阻挡过会儿赶来的士兵。
救他？孙翔仍然是有些疑惑，周泽楷来救他倒也不奇怪，但是这个灰衣人又是什么身份。然而时间紧迫，现在并不是追问的时机。孙翔没有多话，只是十分配合的帮助那人一起打开困住自己的三把电子锁。
锁着脖颈的那把电子锁先被打开，整个监狱上空立刻响起了刺耳的警报音。孙翔看着被丢弃在地上的电子锁，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一篇较为机密的情报，逃狱后三分钟关闭的监狱大门，是大家都知道的警告，让人觉得三分钟才是逃狱的死线。然而首都监狱的三把电子锁却暗藏着更深的机关，在警报启动内的一分钟后，锁着脖颈的那把电子锁可以引起一次微小的爆炸。威力确实不强，但是如此近的距离爆炸，足以伤害一个人的生命。
这个人显然也知道这些机密，他是谁？“荣耀”之中合格的战士，被安排在共和党中接近的卧底，还是……共和党安排过来就自己，陷害周泽楷的人？这是一个不好的心态，孙翔没有继续怀疑下去。教袍人双手动的飞快，在两分二十七秒的时候终于将三把锁全部打开。他松了一口气，也没理会孙翔，站起来立刻就冲出了房间。孙翔活动了一下因为被锁而有些发麻的四肢，也跟着冲出了房间。
第十二监狱入口，士兵们已经赶到，周泽楷正和人打的不可开交，荒火碎霜的威力确实强大，然而架不住对手的数量众多。孙翔见场面混乱立刻拿出自己的战矛却邪，为周泽楷撕开一侧的包围圈。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战斗中配合，虽然不熟练，但是也不配合的不错。一杆却邪撕开所有的障碍，他看不见的背后，有一人会用精准的子弹，消灭暗藏的危险。
然而敌人的数量太多了，周泽楷飞快的换着子弹，然而就在这一个空隙。一个剑客却突然在孙翔身后向他挥剑，试图偷袭这个难以打败的敌人。
眼看着剑芒就要落下，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心。”接着是剑砍入皮肉的声音，孙翔回头，却只见那个为自己开锁的人不知合适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替他生生挡下了这一剑。因为疼痛，对方的身影在这一刻看起来更加佝偻了，孙翔战矛上挑将周围的几人打到在地，连忙扶住教袍人，问道：“你没事吧。”
教袍人伸手哆嗦着将一个东西塞给孙翔，简短的交代道，“给叶修。”接着费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对方推开，“你快逃走吧”。说完之后，仿佛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心中有什么被突然推倒了，东西在孙翔的手中仿佛烙铁一样烫人，让他几乎拿不住。这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由于岁月的原因，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孙翔原因以为，过去的就过去了，这辈子他都无法再记起，然而现在他才知道，有些东西就像是烙印，蒙上了灰尘，但是风一吹，印记却又清晰可见。
他到现在还记得，声音主人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爸爸很快就会来找你们的。”
“你……”孙翔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着孙翔周围补了两发子弹，周泽楷打死几个士兵跑过来与孙翔汇合，见他怔住，猛然喝道：“孙翔。”
孙翔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生死关头，连忙挥动却邪打伤几个敌人。杜明这时候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见到了越狱的人是多年未见的孙翔，感情指数合格的他眼中也不免流露出一丝的惊讶。他抽出冰碴提剑而上，就听到孙翔略带请求的声音，“小明，帮帮我们。”
或许是因为自从“荣耀”的感情犯炸了感情中和剂制药厂，他已经快要一周没有吃感情中和剂了，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低声应了一句，“好。”答应完以后，孙翔就听到杜明高声喊了一句，“吴启，那个感情犯在我这边，快过来帮忙。”
“谢，”周泽楷简短的表示了一下感谢，有了杜明和吴启的帮忙，两人冲出去，也就容易多了。
虽然有杜明和吴启两人看似击杀实则保护的替两人当下一部分攻击，但是两人还是受了不少的伤。孙翔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却邪上挑，大杀四方。周泽楷已经记不得自己换过多少弹匣了，带着的子弹几乎用光。就这样打了好久，两人终于跑出了首都监狱的势力范围。杜明和吴启毕竟没有叛党的打算，周泽楷和孙翔也不能让他们一直护送。分别之后，两人逃进了首都边上的一片山林，绕了好一会儿的路，终于摆脱了追兵。安全之后，两人找了一条溪流，孙翔无力的靠着河边的树坐下，喘着粗气休息。周泽楷则拿出一把小刀，清理之后，将伤口上一些粘连的坏死组织挑开，平静着神色，仿佛没有丝毫的痛感。
孙翔看着周围的景物，眼神发怔，“周泽楷，和你来救我的人，是我爸爸吗？”
周泽楷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叔叔救了我们。”如果当时在实验室中，不是孙翔的爸爸开了那枪，打中那些影像，他可能根本无法平安的从实验室出来。说完这句，他简单的为孙翔解释了一下遇到孙爸爸的经过。
“我原本告诉自己，那场爆炸之后，他大概就是死了。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但是我错了，他确实还活着，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来找我，”孙翔喃喃自语，旧伤疤又被割开了一次，正冒着血，“但是昨天晚上他为了救我死了第二次，我越来越不明白了，不明白你，也不明白他。”
周泽楷起身离开小溪，在孙翔的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无言的安慰传达到了心底。
“周泽楷，你救了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要回去吗？”
周泽楷并没有考虑过救出孙翔以后的事情，只能很诚实的说道，“先送你。”
22追兵
时间紧迫，两人简单的休息了一下，就重新上路。没离开小溪多远，就看到了首都派来的追兵们，共和党的军装格外好认。孙翔一把拉住周泽楷的手，带他一起换了个方向，避开了那波人的搜查。孙翔暗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和周泽楷一起重新规划下逃亡的方向，就感到与周泽楷相握的左手被人抓得紧紧的。
孙翔顺着周泽楷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人骑着灭绝星辰施施然从天空中下来，正是共和党中赫赫有名的王不留行。王杰希是“荣耀”安插在共和党中的卧底，这件事孙翔是知道的，而且由于和他同期的刘小别、袁柏清与王杰希一样都是微草区出身，所以孙翔对于王杰希还是有几分熟悉的。周泽楷不知道王杰希是“荣耀”的人，误会对方是共和党派来的追兵，紧张也是无可厚非。他正打算为两人解释些什么，就看见王杰希对着自己撒出冰粉。
周泽楷见对方行动，立刻拉着孙翔后跳了两步，避开了伤害。然后举起荒火碎霜，对准了王杰希。
孙翔被这个发展弄得有点蒙，王杰希明明认识自己，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困惑虽然困惑，脑海中却飞快的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周泽楷的子弹不剩多少了，两人都负了伤，北面还有追兵，对上一个满血的王不留行，要怎么样才能安全的逃出去？
王杰希没有接着攻击，而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周泽楷，说道，“周泽楷，那个人是感情犯，你现在对他开枪，然后和我回首都认罪还来得及。”
周泽楷将手指悬在扳机上面，面无表情的说道，“让开。”
“周泽楷，”王杰希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你的感情指数已经很高了，如果再不和我回去接受治疗，你会变成感情犯。”
变成感情犯？听完这句孙翔突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周泽楷的感情测量仪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响过。这也就意味着，即使他和自己相认，即使他来救自己，这个人的感情指数依旧低于临界值55。
周泽楷依旧是共和党认可的，没有感情的人！？
周泽楷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让开。”
两人的态度都十分坚决，那么也就没有多谈的必要。王杰希跳下灭绝星辰，接踵而来的就是一大串的技能：星星射线、寒冰粉、熔岩烧瓶……每个都往孙翔身上招呼。既然对方已经出手，孙翔也不能坐以待毙，不顾自己已经受了伤，拎起战矛却邪往前冲去。周泽楷也没有闲着用所剩无几的子弹策应着孙翔的攻击。三人的位置越打越偏，突然王杰希用了一记扫把旋风，孙翔下意识的避开攻击，却不料又有一个熔岩烧瓶在自己脚边炸开。
双重的攻击惊得孙翔后跳了两步，紧接着确实一阵失重感的袭来。
悬崖！
难怪刚才王杰希是骑着灭绝星辰过来的，感情不是为了装Ｘ。
周泽楷也被事情的发展惊了一下，没管王杰希，连忙追着孙翔也跳了下去。
好在崖下没有孙翔以为的可怕，一定的高度后，是陡峭的斜坡。下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孙翔连忙调整好身形，避免头部受伤。在斜坡上滚得分不清方向，终于到了平地。身上疼得像是要散架，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撞击，还是滚下斜坡的时候被弄伤了。
孙翔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就见周泽楷也滚了下来。
周泽楷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痛，到达平地之后直接翻身起来，去查看孙翔的伤势。手腕上带着的感情测量仪在此时突然发出了难听的警报，因此迎来追兵是件不妙的事情，周泽楷离开解下了手腕上的仪器扔到地上，然后对着他开了一枪。
孙翔也顾不上疼了，起身看着周泽楷，语气震惊，“你的感情指数爆表了。”
周泽楷喘了两口气，才伸出手拍了拍孙翔衣服上的尘土。“你没事吧？”
孙翔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回答道，“没事，只是外伤。”孙翔说完努力的笑了一下，然而却以为牵扯到了伤口，使得这个笑容看起来分外的难看。
再伤感的事情经历一万次也会麻木，再痛苦的记忆有了时间的冲刷还是会被淡化。他曾经无数次的对着眼前的这个人举起双枪，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到孙翔真的死在他的面前也没有感觉。
然而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他，终于重新找回了他的纯洁爱情。
他，也终于重新找回了他的永恒微笑。
崖上，听到感情测量仪报警的王杰希重新骑上了灭绝星辰，首都派来的追兵不止一路，他必须把那些人引走。然而在工作之前，他需要先报个信。拿出了肖时钦制作的微型通话器，他对着那边的人说道，“周泽楷的感情正常化了，现在我去引开追兵，你还和士谦在医院吗？”
对方对这个结果倒也没有特别的惊喜，只是非常温和的说道，“方前辈去接少天来和我们汇合了，外面的事情就辛苦你了，杰希。”
23准备好了吗？我的战士
孙翔和周泽楷在崖下的不远处找到了个僻静的山洞，看起来是平时野兽躲雨用得。里面倒也干爽，没有碰上什么腐烂的死尸之类的东西。两人受的伤虽然不至于威胁生命，然而也需要早些处理，伤口发生炎症就麻烦了。至于关节损伤，现在也来不及纠结什么冷敷热敷了。周围能用的东西不多，孙翔草草的为两人处理了伤口。
“周泽楷，你……”处理完伤口之后，孙翔纳罕，“你身上的伤比我严重多了，你不痛吗？”周泽楷在他粗暴的应急处理过程中，配合的过分，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不痛，受过训练。”周泽楷挺淡定的摇了摇头，但是为了不让孙翔担心，他还是没能把“实验”两个字说出来。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孙翔感叹了一声，分开之后，两人的成长经历对对方而言都是空白的。
周泽楷有些踌躇，孙翔的少年时期，他无法参与，但却挺想了解过程的。然而他的经历却没有办法付诸于口，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开枪打死你和我的爸爸妈妈吧。
好在孙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的感情指数已经超过55了，你回首都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感情犯关起来的，不如和我回‘荣耀’吧。”刚才和王杰希交手的时候，对方趁着距离接近，委婉的提出了孙翔可以带着周泽楷一起回荣耀的建议，孙翔这才知道对方一番打斗算是演戏。
“好，”周泽楷很痛快的答应了，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去“荣耀”或是回首都都无所谓。然而他现在已经和孙翔重逢了，当然是要和他呆在一起。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孙翔先突兀的笑了。周泽楷突然贴近了他的身体，伸手环住他将他抵在眼前，两人的距离暧昧的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孙翔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将自己的嘴唇和周泽楷的靠在一起。周泽楷顺势撬开了他的牙关，将舌头伸入对方的口腔与他纠缠。
这是他们第二次亲吻，不同于上次粗鲁到了近乎凶狠，而是很温和的一个吻，仿佛是为了平复彼此的紧张和疼痛。温润的舌，灵活的舔舐着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侵占，又像是给予。吻到深处，脚尖都绷直了，两人都有点动情的意思，孙翔毫不客气的将手伸进了周泽楷的衣服。周泽楷却在这时候结束了这个吻，他用拇指擦了擦孙翔的嘴角，拭去带出的津液，解释道，“太累，不好。”孙翔昨天凌晨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战斗，周泽楷自从受伤醒来后，也没有合过眼，这两人确实都太过辛苦。
孙翔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去‘荣耀’也不安全，不如先休息下，晚上在赶路也来得及。”
“好。”
“交换守着洞口吧，你先休息。”说完由不得周泽楷反对，就赶他去休息，周泽楷无法反驳孙翔的决定，也就由着他站第一班岗，自己靠着山洞的石壁休息。
睡了大概两个小时，周泽楷边起来换班。孙翔显然也有些困倦了，没多和他说什么就走进去躺在地上，很快的睡着了。周泽楷对着他笑了笑，眉眼间拢着无奈，接着脱下自己的军装盖在对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了洞口，坐在阴影里守着。然而这注定是不和平的一天，刚坐下来没多久，他就再一次的拿起了枪，用荒火碎霜指着突然出现在洞口的人。
“你的枪没有子弹了。”对方陈述了一个事实。
周泽楷依旧面无表情的拿着枪指着他。
对方将指尖的烟按灭在了石壁上，“小周，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来找你商量一些关于政府的事情。”
“不用。”
“你想说政府的事情和你无关是吗？”对方了然的笑了笑，“那我就和你商量一些，关于孙翔的事情。”
孙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伸了一个懒腰，却突然被出现在身边的人下了一大跳。他有些震惊的看了看叶修，又看了看洞口，问道，“周泽楷呢？”
叶修摊了摊手，说道，“他走了。”
“走了，他去哪里了？”孙翔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解释，“他答应和我回‘荣耀’的，他能去哪里？”
“周泽楷回首都自首了。”
孙翔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信息量，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成了孙翔最后一个关心问题的叶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来找你的，他走的时候不放心你，就让我先看着你。”
“他让你看着我，然后自己回了首都自首？不行，这个给你，我得去找他。”说完这句话，孙翔将父亲交代交给他的东西丢在了叶修的怀里，然后完全不顾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首都那个牢笼中逃了出来，提起战矛却邪就离开了山洞。
“诶，”叶修喊了一声，却依旧无法阻止孙翔远去的背影，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走出了山洞，说道，“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着急，年轻真好。”
“是时候该让年轻人闹一闹了，”躲在洞口的魏琛站了出来。
“老魏，你这么说可就不行了，看人家老韩同志多积极，昨天刚从霸图回来，今天就申请一起参加行动了，我们可不能丢份啊。”
“没想到他和张新杰真的能在霸图区找到对抗感情中和剂的植物，小安他们已经开始分发解药了。”魏琛解说了一下药剂方面的进展，又问道：“内鬼的事还没查清，这次的行动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相信这次的行动，会让他露出狐狸尾巴的。”叶修笑了笑，撑开了手中的千机伞。“我们行动吧，别输给这些小年轻了。”
24荣耀
15:32 孙翔离开山洞。
15:35 霸图区审判大楼爆炸。
15:48 方士谦和弟子袁柏青为政府医院中疗养的政府官员们注射了新研发的“营养剂”。
15:49 服用感情中和剂解药的人数超过5亿
16:53 江波涛见到了儿时玩伴，负责守卫首都监狱的吴启和杜明。
16:10 在首都某机房待命的罗辑得到了孙翔父亲给他们的资料。
16:25 政府依赖的感情分析处理系统和电子管理技术全部瘫痪。
16:26 叶修、方锐，苏沐橙、黄少天、喻文州、王杰希、张新杰、张佳乐、肖时钦、楚云秀、唐昊、李轩汇合。
16:30 共和党秘密审判法庭即将开庭，审判一枪穿云，共和党领导人亲临现场。
16:31 孙翔来到审判大楼前。
孙翔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就是在审判法庭，对于流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共和党对待重要的感情犯，从来没有第二天开庭的道理。算上召集参加的人员的时间，周泽楷现在一定身处审判大楼。
他单枪匹马冲进审判大楼找人，闹得天翻地覆却没有士兵愿意告诉他一枪穿云的案子在哪里开庭。正当孙翔气得恨不得用却邪撬开他们的嘴时，一个熟悉的人出现了。“翔哥，”刘皓冲孙翔打了个招呼。
“刘皓，你怎么在这里，叶修派你来支援我的？”孙翔有些困惑的看着对方，他以前和刘皓一起搭档出过任务，也算是有些熟悉了。
“是的，是叶哥让我来支援你的。”刘皓一口承认。
既然是自己人，孙翔也就放松了警惕，问道，“你知道审判一枪穿云的地方在那里吗？”为了防止刘皓不认识，孙翔没说周泽楷的名字，而是选用了政府给他的代号。
“一枪穿云啊，我知道在那里，”刘皓立刻说道，“翔哥，我带你去吧。”
“好，你快带我去。”孙翔有些庆幸，还好叶修派了刘皓过来，不然他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周泽楷。
说着孙翔就跟着刘皓走了，审判大楼里面的构造非常的复杂，每条路在孙翔看来都差不多，也就任由刘皓带路了。两人七拐八拐绕了十多分钟，担心着周泽楷安危的孙翔终于忍不住了，对刘皓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里开庭，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刘皓在前方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走着。孙翔被他无视，不由得有些生气，上前几步伸手试图扳过对方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刘皓的短剑已经出手。孙翔完全没想到刘皓会突然叛变，好在战士的本能已经让他出手防御。提起战矛却邪，两人就在狭小的走廊中打了起来。
刘皓第一次偷袭不成，算是失去了先机。然而叶修已经察觉了“荣耀”之中有内鬼，搞不好已经知道内鬼就是他。共和党方面也对于他近期未能提供有力的情报非常不满，如果想要继续寻求共和党的庇护，杀了眼前的孙翔立功是唯一的机会。为了活命，刘皓只能拼尽全力。
孙翔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制服刘皓原本只是时间的问题，然而架不住刘皓时不时的在战斗中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弄得孙翔也讨不到便宜。
这是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接下去是一片哄闹声，一大波人不知道从什么角落中涌了出来。其中有几个孙翔看着眼熟，就在“荣耀”的任务名单之上。他也顾不得和刘皓纠缠了，却邪上挑，将其中一个共和党人通了个对穿。
刘皓没放弃这个空隙，手中短剑乘机刺伤了孙翔的肩胛骨。
下一秒响起的确实枪响，刘皓的眉心中弹，这是致命的伤口，下一秒他就倒下了。周围的人更加的混乱，有些胆小的甚至大声尖叫了起来，不知道他们在迫害，他们口中的“感情犯”时，是否有想过自己回落到今天的下场。
多半是没有吧，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最强大的保护伞，所以他们可以凭借着权利为所欲为，将真情都踩在脚下。他们太过自负，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人类，而不是神明。
人类是会死亡的。
这时候残存的警力也被调动了起来，孙翔战矛一横，和他们打成一片。周泽楷也在这时候靠近了他，两人并肩作战。在别人倒下的空挡里面，孙翔问周泽楷，“叶修说你来自首的，怎么回事啊？”
周泽楷摊开左手掌心，一枚小小的印鉴在他手中，周泽楷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说道，“我杀了他。”
共和党的最高领导人一向行踪诡谲，然而审判一枪穿云，这个他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政府兵器，他一定会在场。只有周泽楷的自首可以骗出他，也只有周泽楷才有这个能力，在审判法庭上杀死他。
孙翔喃喃自语道，“你杀了他，共和党完了吗？”
周泽楷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现在并不是封建社会的血统继承，党派的领导人死亡并不能导致一个政府的崩溃。然而这位领导人的死亡，对于感情合理化斗争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最终他换了一个说法，“我们，会赢的。”
“对，”孙翔双手握紧了战矛却邪，“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赢！”
是时候，该让感情的花朵，绽放在阳光之下了。
尾声 回家
今年8月，共和党推举了新的领导人，领导人一上台，立刻废除了将感情定为犯罪的法律，并且召开了多次中央会议，修改法案。而在政府宣布感情合法化没多久，轮回区迎来了几位熟悉的客人。
“以前小周家，我记得是在这里吧。”江波涛对着一栋新建的小洋楼看了半天，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对吧，”他身旁的吕泊远反驳道，“我记得，这里是小翔家来着，你看离公园多近啊。”
“这有什么好争的，”吴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们两人的家还不是一样的吗？”
这倒也是，其余几人纷纷点头。
“这有什么好猜的。”孙翔不以为然，第五次世界大战中，轮回区受灾严重，现在的轮回区基本上都是再那片废墟之上重建的，那里还有他们儿时的模样。
“就这吧。”周泽楷点了点头，立刻拍板。
这句话干脆利落，听得售楼的小姑娘眉开眼笑。
江波涛似乎觉得买房子不能这么草率，交代道，“你们两个还是先进去看看吧，我和泊远他们再到前面去逛逛有没有合心的。”
说着就真的带着一波人走了，留着周泽楷和孙翔自己研究他们两人未来的家。孙翔看着江波涛的背影，连声赞叹，“江副心真大，当初你对他心脏开了一枪，现在居然还愿意和你当朋友。”
周泽楷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解释道，“一直，是朋友。”
孙翔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周泽楷一向不擅长言辞，只好连带着比划一起向孙翔解释，“他的心脏，”周泽楷在自己的胸口往左划了一下，“偏得。”
“啊，”孙翔惊讶出声，“这么说，你一直知道他还活着？”
“嗯。”周泽楷点了点头。
孙翔回忆起以前听“荣耀”中人声讨江波涛过去战友的岁月，真是觉得日了狗了。不过这样的真相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如果周泽楷不对他开一枪，他可能根本没法逃开共和党的追捕。孙翔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他和周泽楷未来的家，说道，“我觉得二楼的房间比较好，我们一起住二楼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说道:“好。”
“我记得周阿姨以前经常给我们烤蛋糕，我们也买一个烤箱吧，到时候可以自己做。”
周泽楷又点了点头，说道：“好。”
“这个房子花园挺大的，我们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在里面种很多很多的蔷薇花，到时候家里也可以摆上蔷薇。”
周泽楷依旧点了点头，说道：“好。”
“喂，周泽楷，”孙翔有些不满的挑了一下眉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怎么什么都是好好好的。”
周泽楷笑了一下，“你说的，都好。”
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怎样都是天堂。
End
啦啦啦终于写完了~说起来这还是我为周翔写的第一个完结的中篇。因为原本的计划里，只打算写个2W字的短篇，完全没想到最后会变得那么长，所以有些地方可能没有铺垫好，这是我的不对。希望因为这篇文被我雷到的GN多多原谅，当然如果有GN喜欢这篇文，我也是感激不尽。
然后，感谢忍受我这个归档狂魔的GN们，我们下个坑再见~
